呂文陽眉頭一挑輕笑一聲,看著張永道:“你我二人的確是名望不夠,但是有著名望之人,馬上就要來了。”
張永心中一動,臉上露出幾分喜色道:“首輔大人果真會與我們一同發布檄文?”
呂文陽淡淡道:“首輔大人沒得選擇,本總督已經派人前去相請,到時只要我們能夠成功拿下京師,你說首輔大人會作何選擇呢?”
張永深吸一口氣,重重點了點頭道:“好,咱家便與總督搏一搏。”
偌大的校場之上,數百萬兩紋銀堆在一起,白花花的銀子閃爍著耀眼的光輝,呂文陽取出三百萬兩紋銀用來犒賞大軍,又拿了足足一百萬兩紋銀將軍中大小將領喂飽。
一名名衣衫襤褸的士卒滿含期待之色自呂文陽手中接過沉甸甸的上百兩的紋銀,當兵吃糧,縱然是明知跟著呂文陽清君側有造反的嫌疑,但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既然拿了這么多銀子,便是造反,他們也都認了。
看著那些士卒,呂文陽、張永心中充滿了希望,只要軍心所向,區區京師之地,他們去定了。
大運河之上,自天津城至京師一段全面封鎖,運河之上一條船都看不到,反倒是下游,一艘艘大船運載兵馬直奔天津城而來。
差不多第三天,天津城之中又多了足足五千兵馬,不過這五千兵馬來源非常之雜,皆是運河一線,呂文陽的心腹手下奉命而來。
大運河兩岸的衛所兵馬在冊有十幾萬之多,其實能夠湊齊一半就不錯了,這其中刨除老弱病殘的話,能夠拿得出手的其實也就只有那么一兩萬人。
排除一部分非呂文陽心腹的千戶官,可以說運河一線,差不多呂文陽之心腹來了大半,至于說更遠一些的也在收到消息之后第一時間奔著天津城而來。
不得不說呂文陽這一次真的是將自己在運河一線經營多年所攢下的底蘊全部拿了出來。
如果說清君側失敗,甚至都不用朝廷清洗大運河一線,單單是呂文陽自己便將自己安插的心腹抽調一空了。
站在呂文陽的立場上,傾盡全力拿下京師才是他的最大目標,只要再造乾坤成功,他便是權傾天下的權臣,區區一條大運河,又如何滿足的了他的胃口。
至于說失敗,如果說真的失敗了,那一定是他的力量不夠強,所以呂文陽想方設法的集結心腹、兵馬,力求一戰功成。
這一日,一隊兵馬簇擁著一輛馬車進入天津城。
呂府門口處,呂文陽、張永等一眾文武看著緩緩而來的馬車,待到行至近前,呂文陽上前一步,恭敬的向著馬車道:“下官呂文陽拜見首輔大人!”
馬車之中不是別人,正是奉了天子之命前來查辦呂文陽的當朝首輔楊廷和。
門簾掀開,楊廷和端坐于馬車之中,神色平靜的看著呂文陽等人,眾人于楊廷和對視,皆有一種被其洞穿之感。
只聽得楊廷和喝道:“呂文陽,你好大的膽子,你想做什么?”
呂文陽聞言低垂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笑意,緩緩抬頭看著楊廷和道:“首輔大人,當今天子昏庸無道,先寵劉瑾,后有楚毅,任憑閹宦禍亂朝綱,屠戮朝中忠直之大臣,如閣老李適,黃淮、黃奎等。”
楊廷和冷哼一聲道:“身為臣子,妄議天子,此為大逆不道之罪,爾等可知?”
呂文陽聲音高亢道:“天子為閹賊蒙蔽,我等臣子當喚醒天子,還請首輔大人登高一呼,興義師、清君側,還我大明朗朗乾坤!”
“興義師,清君側!”
“興義師,清君側!”
在場一眾文武乃至四周士卒皆是齊聲高呼。
上前一步,呂文陽向著楊廷和道:“首輔大人,請!”
楊廷和緩緩搖了搖頭:“廷和蒙天子信重,委以內閣首輔之職,今日雖無能阻止爾等大逆不道之舉,卻也不會同你等同流合污!”
呂文陽不以為意,輕笑道:“相信大人一定會為了天下萬民而挺身而出的!”
說著呂文陽恭敬道:“請首輔大人入府歇息!”
送楊廷和入府,呂文陽神色一肅道:“諸位,有首輔在此,吾等大義名分在手,即刻發布檄文,起兵入京,清君側,除閹宦!”
一眾心腹,轟然應諾。
京師之中
這一日,午門之前聚集了成千上萬之多的人群,為了防止意外,五軍都督府甚至調動了兵馬入城維持秩序。
以黃淮等人為首的案犯盡皆被押赴刑場之上,密密麻麻竟然有上千人之多。
四周則是奉天子圣旨前來監斬的朝中文武百官。
百官之中,許多官員看著被押在刑場之中那一道道熟悉的身影,不久之前可能還一同辦公,一同聽曲兒,然而現在可能很快就要陰陽兩隔。
一些官員面色慘白的看著黃淮等人,心有戚戚。
隨著午時將至,就連四周議論紛紛的百姓這會兒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種肅殺而又壓抑的氣氛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陛下駕到!”
突然之間就見遠處一座鑾駕緩緩而來,錦衣衛、金吾衛、羽林衛開道,赫然是當今天子朱厚照。
朱厚照突如其來的到來卻是讓許多人為之驚愕,怎么都想不到朱厚照竟然會親臨法場。
坐鎮法場監斬的楚毅先是一愣,繼而起身相迎,四周的文武百官也隨同楚毅一同前往迎接朱厚照。
“臣等恭迎陛下圣安!”
朱厚照緩緩自鑾駕之上下來,目光掃過四周,最后伸手一拂道:“眾卿家免禮平身!”
楚毅上前道:“陛下,法場血腥煞氣之地,陛下萬圣之軀……”
朱厚照搖了搖頭道:“朕此番前來便是要親自看著這些大逆不道之輩受刑。”
四周百官感受到朱厚照言語之中的那股煞氣心中一寒,這位昔日在他們看來根本就沒有幾分帝王威儀的天子,這一刻身上仿佛多了幾分太祖、成祖的影子。
行至高臺之上,朱厚照落座,目光在百官身上掃過道:“眾卿家也都落座吧,且與朕一同監斬,朕也期望眾卿引以為鑒,莫要行差踏錯,枉自丟了性命。”
“臣等謹遵陛下教誨!”
午時已至,日上中天,陽氣正重。
楚毅沖著朱厚照一禮,緩緩起身,目光掃過四周,一雙雙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楚毅身上。
就聽得楚毅沉聲喝道:“帶案犯,驗明正身!”
首先被帶上來的便是黃淮、馬云章、莫青等人。
一名名案犯被押上斬頭臺,一個個渾身煞氣手持鬼頭刀的劊子手立在那里,待到頭套摘下,狼狽不看的黃淮等人適應了刺目的陽光,正看到坐在那里的朱厚照以及文武百官還有緩緩將令牌拿起的楚毅。
身后則是將鬼頭刀揚起的劊子手,黃淮等人頓時渾身顫抖幾乎崩潰。
“陛下饒命啊!”
“臣知錯了,饒過臣一遭吧!”
“昏君,閹賊,你們不得好死,哈哈哈……”
“太祖陛下啊,您在天有靈,我大明江山將亡矣!”
朱厚照不禁皺了皺眉頭,與此同時,楚毅一聲斷喝:“斬!”
隨著令牌跌落于地,鬼頭刀劃過虛空,頓時一股股鮮血飛濺,黃淮、馬云章等人的叫喊聲戛然而止,一顆顆頭顱滾落于地。
百官之中,許多人眼睜睜的看著那一顆顆的腦袋滾落,有人嚇得額頭冷汗直冒,也有人嚇得尿了褲子,同樣也有官員冷眼旁觀神色不變。
“斬!”
隨著一波波案犯被押上來,數十名劊子手一刀刀斬落,最后竟然累的氣喘吁吁,足足一個多時辰,刑場之上充斥著濃重的血腥之氣,四周不少官員直接嘔吐不已,甚至有官員昏了過去。
哪怕是坐在那里的朱厚照這會兒也是面色慘白,不過卻是堅持端坐在那里,不肯離去。
人群之中,一道身影頗為醒目,面冠如玉,氣質儒雅脫俗,如果說被押赴刑場待斬的孫靜安、李藝等人看到對方的話一定會認出此人正是當初拒絕在諫言書上簽名的孔門弟子宋玉。
宋玉站在人群當中,看著殺伐果斷的楚毅,再看看穩穩坐在那里的朱厚照,神色之間露出幾分凝重之色。
當李藝、孫靜安等士子被押上來的時候,這些士子一個個哭天喊地哀求不已。
對于這些士子的處置,朱厚照并沒有手下容情,反而是選擇處以嚴刑以儆效尤。
“斬!”
眼看著一名名士子被斬,人群之中,宋玉眼中閃過一道厲色,他當初雖然不屑于李藝、孫靜安等人,但是他怎么都沒有想到天子還有楚毅竟然會對這些士子處以極刑。
這些士子可是儒家賴以把持天下的根本所在啊,如今卻是被大肆殺戮,如何不讓出身孔門的宋玉心生不忿。
“天子無道,寵信閹宦,昔日暴秦焚書坑儒不過如此!”
長街之上,快馬急奔,看到馬上使者,所有人神色一變連忙閃避讓開一條路來。
八百里加急信使,任何人膽敢阻攔,撞死了那也都是白死。
信使先是去往豹房方向,很快就見留守豹房的總管丘聚神色難看的沖出豹房,禁不住施展輕功,猶如鬼魅一般直奔法場而去。
法場之上,差不多所有案犯盡皆伏法,高天之上,大日煌煌,然而所有人看著法場之上那一具具的尸體,仍然禁不住渾身泛起寒意。
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無比的喊聲傳來:“報,八百里加急快報,內閣首輔楊廷和,漕運總督呂文陽,內官監總管張永、天津守備呂文德等起兵造反,發布檄文,清君側,直奔京師而來!”
丘聚身形落在法場之上,神色蒼白,拜倒在朱厚照身前,手中加急快報恭敬呈上。
朱厚照聞得丘聚之言,神色不由為之大變,前有反王朱寘鐇起兵打出清君側的旗號造反,所幸被三邊總制楊一清率軍鎮壓了下去。
沒想到京師門戶之地,漕運總督呂文陽等人竟然也敢打出清君側的旗號來。
百官之中,除了昏過去的那幾位之外,可以說所有人都聽到了丘聚方才的高呼。
大家一個個神色大變,不少人聞知精神為之一振,也有人神色肅然,同樣有人暗暗竊喜不已。
朱厚照快速瀏覽加急快報,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怒喝一聲道:“簡直狂妄至極,區區一貪污受賄之總督,竟然也有臉面起兵清君側,究竟是誰給他這么大的膽子。”
震怒無比的朱厚照面色鐵青,顯然是動了真怒。
楚毅起身拜倒道:“臣等有罪!”
百官這會兒反應過來,一個個連忙起身上前,拜服于地,不管心中怎么想,盡皆口稱有罪。
朱厚照將一個茶杯砸向一名官員吼道:“有罪,有罪,爾等平日里都干什么去了,朕要你等又有何用!”
一番雷霆震怒過后,等到朱厚照發泄一番,楚毅看了一眼為首的英國公張懋一眼,張懋緩緩開口道:“陛下請息怒,當務之急乃是考慮如何應對呂文陽等叛軍才是。”
朱厚照揮了揮衣袖,起身道:“擺駕回宮,百官共議呂文陽造反之事!”
隨著百官入宮,法場四周所有人散去,可是呂文陽、楊廷和等人起兵清君側的消息也隨之傳遍了整個京城。
無數人聞知這個消息為之愕然,朱寘鐇造反對大家而言感覺非常之遙遠,畢竟朱寘鐇位于邊鎮,距離京師足有數千里之遙,然而天津城距離京師太近了,幾乎就在身邊。
順著大運河,一日之間,大軍便可抵達京師,所以京城頓時沸騰。
皇宮之中,百官嘈雜一片,而莊嚴肅穆的大殿之中,幾位閣老,五軍都督府的勛貴再加上急召而來的京營將領,原本寬敞的大殿竟然顯得有些擁擠起來。
朱厚照坐在那里,神色不善的看著眾人。
楚毅、英國公張懋以及幾位閣老坐在那里,其余幾位勛貴將領則是肅然而立,氣氛顯得頗為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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