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惶誠恐的陸少勇，坐進了王黎民的專車，去哪不知道，干什么不知道，等著就行了吧。姜書升轉過頭來：“王市長，你看我們去哪轉轉合適？”
“你感覺哪里合適？你覺的我很熟悉這里嗎？”王黎民懟了姜書升一句，也是，在這個地方，王黎民能了解什么事情。帶他去哪，關鍵是要明白王市長想看什么。
作為一名官員，要時刻領會揣摩上級領導的心思，他這次來，一是想知道林場職工們對于改制的內心想法，那就把他引領到職工勞作的場所，跟大伙談談心；第二就是想了解山區的總體情況，也就是項目規劃建設的情況。
那第一條肯定會讓他失望，前期的摸底說明，職工對林場改制還是很抵觸的，所以第二條就只能選一些好的方面了。
姜書升打定了主意，立刻小聲的跟司機師傅說道：“你把車開起來，順著林場的環山路吧，我們邊走邊看。”陸少勇一聽，趕緊打住，“使不得，使不得，那段環山路是土路，太顛了，受不了啊。”
王黎民看在眼里，打住了他，“哎，這你就別管了，太顛那是你車的緣故，我這部車顛不顛不一定哦。”
奧迪車出了門，順著大路一直向南行駛，幾分鐘后拐進了土路，正式進入環山路，這條路姜書升很熟悉，直通林場腹地，最終會到達小焦山村，在那里短暫停留之后，可以折返下來，順便去看幾個小的項目。
“停車，我們下去看看。”突然王黎民說了一句，姜書升明白他肯定是看到了那座爛尾樓。司機把車子停好之后，眾人步行走到了路邊，不知道什么時候，王黎民已經是戴上了墨鏡，“那座樓怎么回事？”
姜書升不想回答，看了看陸少勇，陸少勇面色尷尬，“這是一座爛尾樓，前幾年我們搞過一次招商引資，沒成功。本來這座樓規劃要建酒店，蓋到了一半，就黃了。”
“黃了？怎么回事？”王黎民馬上問道。
陸少勇情緒不高，“招商的時候沒注意把關，他們感覺這個項目不賺錢，撂下攤子走了。”
“撂了攤子？樓蓋到了一半，就這么走了？他們沒有損失嗎？”王黎民問的很詳細，追根到底，陸少勇只好吞吞吐吐的說道：“當時…是我們貸款墊資，對方……沒有出錢。”
“這么說所有損失都是你們林場的了？”王黎民問道。
陸少勇無言以對，只好點頭承認，王黎民眼睛射出了一絲冷光，只不過被墨鏡遮擋，沒有看出來，他轉過身來，“姜區長，這一點一定要注意，招商的時候不能再走彎路，合同一定要搞明白，資金到了位再投資。”
“我懂了，王市長。”
王黎民盯著這個五層樓高的爛尾，幽幽的說道：“這座樓也并不是沒有任何價值，看待事物要兩面。”姜書升趕緊插嘴，“在我的心里，早就規劃了這座爛尾樓，這里可以建cs野戰基地，各種樓體噴上彩繪，再合適不過了。”
“呵呵，我說的價值，跟這個沒有關系。”王黎民咧嘴笑了一下，轉身上車。
對于這座爛尾樓，姜書升是知道一點的，不是林場招商失敗，而是因為他落在了一個山脊上，號稱壓住了某位高官的祖墳，所以被撤掉了資質。此刻他不想再提這件事，少得罪人為宜。
車子繼續發動向前行駛，大約十五分鐘后，突然停止了，被幾輛卡車堵住了道路，司機探出頭來，“怎么回事？前面的路怎么了？”
陸少勇看到后，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隨之而來的是一臉的著急，額頭還有些汗珠，王黎民看在眼里，跟姜書升對視一眼，開門下了車，陸少勇追了出來，“領導，不能過去，危險啊。”
“怎么回事？”
“前面可能是工人在伐木，正在作業，從山頭掉落碎石。”陸少勇擔憂的回答。
王黎民透過寬大的墨鏡，笑了笑：“那不正好嗎，我們可以跟他們談談。”說著加快了腳步，陸少勇急眼了，又沒有任何阻止的辦法。到了卡車旁邊，正在駕駛室睡覺的司機聽到了腳步聲，探出頭來一看，慌了，趕緊去發動車子。
“喊住他們！”王黎民大聲喊了一句。
司機是被喊住了，帶了過來，王黎民順著山路看上去，指著正在砍樹的職工，“房濤，你們幾個過去，把他們都喊下來。”
二十分鐘后，十多個職工走了下來，手里提著電鋸，表情恐慌，低著頭士氣低落。
王黎民看了一眼，這是什么狀態？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們……這是在干什么？砍了多少樹了？”十幾個職工都沒吱聲，后面的劉副場長不明白咋回事，冒出了一句，“跟你們說了多少回了，不允許砍樹！你們就是不聽，今天碰到槍口了吧！后果自負！”
十多個職工身體不自主的哆嗦，一副很害怕的樣子，“領導，我們錯了，我們也是第一次！”
聽到剛才的對話，大家都明白了，這群人根本不是林場派來伐木的，是私自伐木！盜伐！陸少勇走過去，憤怒的指著其中一人，“高輝，是不是你領頭？回去我就開了你！”
高輝一臉的害怕，“我錯了，我們馬上走，馬上走。”
陸少勇大吼一聲，“趕緊滾蛋，什么東西！”
就在高輝等人轉身要逃走的時候，王黎民喊住了他，“等等，先不要走！”
大家都知道壞事了，如果深究的話，私自伐木那可是犯罪，高輝低著頭，“我這是第一次，也沒有砍幾棵，饒了我們吧，我家里有病人，還有兩個孩子……”
王黎民沒有搭理，而是轉身跟陸少勇一群人說道，“你們在這等著，不要跟過來！”
眾人又是一臉的懵逼，這是什么套路？王黎民走過去拍了拍高輝的肩膀，“你的行為雖然不對，但是至少證明你還有一顆不甘貧窮落后的心，可怕的是有些人對貧窮生活麻木了、習慣了。”
我擦！私自伐木這還成了被表揚的事情，這是哪門子道理！
“姜區長，走吧，我們跟工人們談談心。”王黎民招呼了一聲，約著眾人走了。
身后是一群發呆的官員，這個王市長完全顛覆了他們從政幾十年的認知。
王黎民邊走邊問，“你們為什么偷偷的伐木？場里不是每年都有采伐任務嗎？”
高輝等人聽到這句話，氣就來了，“嗨，你是不知道，朗秀山林場死了，十多年前就死了，每次采伐任務來了之后，場里就委托給了別人，外包！”
“哦，什么意思？肥了個人，虧了場里？”姜書升第一反應是這個，如果真是這樣，里面可能有裙帶關系和問題。
高輝揮了揮手，“這樣的話就好了，起碼場里還能剩下一點湯水。關鍵呀，場里是無償外包，一分錢不要，你只是幫助砍伐就可以了。”
“無償？場里不是有工人嗎，怎么還委托別人？”王黎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要知道木材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可不是嘛！由于場里吃大鍋飯，誰都不想多干活，每年來的采伐任務根本完不成，領導就挨批。到后來索性無償外包，只要能完成任務就可以了，一分錢不要！”高輝和幾個工人義憤填膺。
王黎民終于明白了，這就是林場的管理問題，成了混日子的養老院，誰也不想多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