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話。”馮妙君頭也不抬,“讓我靜靜。”她身周都是低氣壓,腦門兒上像是頂著一蓬烏云,隨時都有雷陣雨降下。
到底哪里出了差錯,難道是螺浮漁當誤將哪種靈液當作金枝玉露拍賣了?可是螺浮漁當專注發賣數百年,怎么可能出現這種紕漏?
正煩惱間,印記那里傳來一股吸力,將她“借”過來的靈力統統收了回去,順道又多刮走不少。
云那個小器鬼,從來不吝于表現自己的不高興。上次她在螺浮島借走的靈力有點兒多,他一開始沒什么反應,三天后卻開始要債了,每天從她這里刮走庫存的一大半,直到一個月后她才勉強還清!
想到自己和這人的糾葛還要沒完沒了下去,她的心情別提有多么惡劣了。更糟糕的是,她為了金枝玉露而出任新夏的國君,現在金枝玉露對她無效,這個國君卻不能不當。
賠了夫人又折兵。
她揉揉脹痛的額角,哀聲嘆氣。
出任新夏國君是她和傅靈川定的契約,甚至她還把自己的大名寫在天書上,把自己的鮮血印染在誓言上,算是天道給她背書。
她敢違約,后果恐怕是她承擔不起的。
“怎么辦?這個女王好似還得硬著頭皮做下去。”
“您不喜為王?”白板的聲音響起,馮妙君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把想法說了出來。
她不吱聲,答案卻寫在臉上。
液金妖怪輕咳一聲:“雖然不知道您為何不悅,但當上國君之后不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么?我看人類為這位置要打破腦袋。傅靈川哄著您坐,您反而不愿呢。”
她對這位置可沒多大興趣。馮妙君苦笑,剛要開口,忽然有個念頭閃進腦海:
是呵,國君手握大權,要尋一樣東西可比庶民容易多了、便捷多了、迅快多了!
這世界如此廣闊,神通異法如此龐雜,光憑她一己之力要找到詛咒的解決之法,談何容易?這次能在螺浮漁當上遇到金枝玉露,那純屬瞎貓碰上死耗子,下回哪還有這樣好的運氣?更何況金枝玉露也解不掉的詛咒,看來要跟著她很長一段時間了,她要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
這種情況下,助力太重要了。
她能調動更多資源,意味著尋找解詛之法的效率更高,成功的可能更大。
所以,這個新夏女王她是做呢,還是做呢?
反正是騎虎難下了,不如騎著這頭老虎去翻山越嶺吧?
咦,這么一想,似乎當上國君這件事也沒有那么令她排斥了。
馮妙君的家當一般都帶在身上,也沒甚可收拾的,這時就用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來整理心情,以免在傅靈川面前顯出頹態來。
果然傅靈川很快就來尋她了。
“我們分頭離開,在城外西郊會合。”他取出個只有棋盤大小的迷你沙盤,一陣波動后,上面就化出太平城的大概形貌,包括各城門位置也是清清楚楚。
“對我們的推托,燕王不悅,必會找人盯住我們。”傅靈川道,“一會兒我先乘車去龍門湯館,你用易形蠱跟宅里下人換臉,輕易就可以出去。”
龍門湯館?馮妙君在太平城待過多日,知道那里是男人們泡溫泉的地方,里面有私密的包間供貴人專用,盯住他的暗梢最多在包間外頭等著。
她挑了挑眉:“芥子陣法?”
傅靈川點了點頭。他會在包間里布置芥子陣法,暗梢等上幾個時辰等不到他出來,必會進來查看。那里才多大點地方,一眼就能看盡,只要進來找不到人,必會以為他已經悄然離開。那時暗哨要么追出去,要么回稟燕王,傅靈川就能甩掉這個尾巴,趁著那段空檔遁走。
這么短時間內,燕王不可能立刻安排人手去城門查堵,傅靈川可以安然出城,跟馮妙君會合后乘鶴離開。
議到這里,方案基本定下。兩人正要分頭去辦,突然有下人來報:“燕王子趙允來訪!”
馮妙君吃了一驚,傅靈川則是皺起眉頭:“麻煩來了。”
趙允是燕王的第十九個兒子,也就是這位國君一心想撮合給她的夫婿。
“十九”這個數字聽著有點嚇人,但是燕王都快一百七十歲了,兒子卻只有二十六個,說起來真心不多。在傅靈川遞給馮妙君的情報里,這位趙允文武全材,是燕王當今在世的最年長的兒子,也最受君父寵愛。
趙允昨日才返回燕都,這時候突然來訪,不消說是得了燕王的指派。
無可奈何,馮妙君隨便整了整衣冠就去往前廳。
十九王子正在徐徐飲茶,見兩人過來,站起相迎。
他的個頭很高,肩很寬,天庭開闊,面容是很硬氣的俊朗,有乃父之風。
那雙眼睛炯炯有神,更是像極了燕王。
現在他面帶笑容,對馮妙君道:“年余不見,長樂又長高了。”
假長樂公主和趙允曾經見過兩次面,故而有此一說。別個姑娘聽見了大概會覺得貼心,馮妙君卻是心中一懔。
這位十九王子觀察力入微,記性更好,她只換了面貌,身高卻是改不了的。
好在假長樂公主本身也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這年紀長個兒不奇怪。并且馮妙君自從離開烏涪雪山以來還有一個地方也長勢良好,否則還真不好冒充假長樂公主。
她微微一笑:“十九王子也越發精神了。”
她現在貴為一國之君,連見了燕王都不必行禮,面對趙允更不需要。這點倒是很合她心意,原本在魏軍中做云侍女,見了魏王還是得禮數周全。
趙允的確生得一表人才。他今年四十九歲,但有修為在身,面貌只如二十許人。馮妙君知他既是長袖善舞,也能縱馬江湖,有赫赫戰功在身,無論在朝在野都飽受擁戴。
燕王未立太子,而趙允是最有希望的一個。
傅靈川適時插口:“十九王子邀我們去清河上用飯,王上意下如何?”背著趙允,悄悄向她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