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揀漏的人,當然就是陳大昌。
巨猿去追擊燕國修行者,不再守著山坳,他見機不可失,當即一溜煙躥了過去。玉還真連坐都坐不起來,哪有余力對付他?
陳大昌聽得懂猴子頭一句話,卻不知所謂的“六鰲大陣”是什么鬼,眼下也來不及細想,見它搖搖晃晃往這里走來,當即按著玉還真肩膀:“退后,否則我不客氣了!”
主人落在他手里,巨猿雖然恨不得把他腦瓜子也捶扁,這會兒卻只能遵言退開兩步,巨眼死死盯著他,露出憤怒的光芒。
在它心目中,就是陳大昌和同伙限制了它的行動,才令它不能如期返回前線,于是六鰲大陣變得薄弱,被燕軍所破,于是穎公城失去了抵抗之力,于是熙國國滅、主人受傷……
一切的一切,都要歸咎于眼前這人!
玉還真轉頭望著陳大昌,聲音虛弱:“你也跑不遠,燕人追我追得緊。”
與猴子不同,她一開口就指出了癥結所在。燕人緊追她不放,這家伙不放她走的話,怕也要死在這里。“你放我們離去,我保證胡天不會找你麻煩。”
陳大昌聞言看向巨猿。原來這猴子名為胡天?倒真是貼切,胡鬧起來無法無天。
胡天果然很聽話,立刻閉起血盆大口,不再嘴臉猙獰。
“不麻煩。”陳大昌忽然笑了笑,“你先讓它變回小猴子。”
他能將小猴子塞進酒壇,可見這個狀態下的胡天沒甚威脅。玉還真口說無憑,他知道怎樣做對自己才是最安全。
玉還真低聲道:“它變回去了,燕人若是追來,我們會更危險。”
陳大昌料想胡天要變回巨猿形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當下也不理她,逕直將手掌移到她天靈蓋上,對胡天道:“你也聽不見么?”
女主人現在很脆弱,可經不起這一拍了。胡天恨恨盯他一眼,“嘭”一聲變回了原形。
巴掌大的小猴坐在地上,滿身臟兮兮地。
陳大昌這才滿意地打了個唿哨。
停在崖上的大鶴斂翅沖下來,帶起幾片雪花,然后停在他身邊。
胡天一下瞪圓了眼:“原來這鶴是你的!”
“不錯,是我的。”陳大昌聳了聳肩,“多虧我回來及時,沒被賊人順走。”
“賊人”之一聞言抬頭,見陳大昌正盯著她看,不由抿了抿唇。她身為國師向來清矜高貴,現今偷人家的座騎卻被逮個現行,心里也有兩分難堪。
可是不乘鶴飛起,她就逃不脫眼下的險境。這幾天趕來支援她的手下都被燕人殺了,她也不想再喚人過來送死。穎公城所在的石地四面陡峭,唯一通往外界的陸橋又被燕軍把守,她和胡天難以通過,再留于此只會被甕中捉鱉。
陳大昌丟出一副捆仙索綁住玉還真雙手,這才將她一把抱起,跳到白鶴背上。玉還真動了動手腕,眼里寫著氣惱。這人年紀看著不大,做事卻老練,她都傷重若此,他對她還不放心!
她悄悄積蓄了好一陣子的力氣,現下是用不出來了。
胡天急了,一蹦三尺高:“也帶我走,我不跟你作對!”沒它在一邊照顧,主人怎么辦!
“玉還真被我帶走,燕人也不會再追你不放。”對它的話,陳大昌是一個字也不信,隨手一拍白鶴長頸,后者振翅而起,直入九霄云外。
小猴子忍著傷沖上來,只抓著了一團空氣。天上掉下一個藥瓶,還有陳大昌飄飄蕩蕩留下來的一句話:“這靈丹專治內傷,用不用隨你。”
鶴妖在高空中飛行了小半個時辰,才緩緩降落。
它們還未飛出大山范圍,但已經遠離穎公城所在的石臺。鶴妖速度很快,玉還真暗中估算距離,離穎公城至少有一百多里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她的確從燕人手里逃走了,可是胡天同樣找不到她。
此刻她獨自陷在荒山野嶺,和一個來歷不明、目的不明的男人一起!
這境況,會比落在燕王手里好多少?
陳大昌選擇一片溪地降落。他和馮妙君來時就在這里落過腳,眼下憑著記憶找到一個寬敞的洞穴,將玉還真和兩頭鶴妖帶了進去。
這里地形不錯,前方就是一條小溪,只是冬季凝成了冰,洞口隱蔽在大雪和幾顆矮松的掩護下,莫說自高空俯瞰,就算外頭有人經過也不易發現。
洞里很冷,但是中央有個圍塘,里面有未燒盡的木頭。這是上次他做好的圍塘,看來一直不曾有人探訪過,陳大昌也就放了心,重新升火。
他動作嫻熟,才從儲物戒里找出一口大鍋,身后就傳來一個冷淡的女聲:“你到底想做什么?”他不必回頭也知玉還真躺在干草堆上看著他:“救你的命,至少要保你不死。”
她現在的狀態可不怎么好,傷得那么重,又奔波了足足兩天,再拖下云要病入膏肓。陳大昌是個目的性很強的人,平時從來不趟這種渾水。可玉還真是女王大人此行的目標,重要性不言而喻,在見到馮妙君之前,玉還真不能死。
方才天上風聲呼呼,不便交談,玉還真只有現在才開口,聲音中帶著倦意和不屑:“你有那本事?”
聽出她的咄咄逼人,陳大昌沒接茬。有沒有本事自然不靠嘴上說說。他去溪里挖了幾塊堅冰,順便消除了一人兩鶴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跡,才走回來座火燒水。他從前常在山中行獵,自有一套追蹤與反追蹤的本事。
兩頭鶴妖已經把自己蓬成松軟的毛球,正偎在一起取暖。鶴是遷徙的候鳥,秋天就要啟程到南方過冬,當然天生就厭惡這樣的寒冷。大黑就問陳大昌:“能走了么?女、女主人何在?”
它也聰明,本來想說的是“女王大人”,顧慮玉還真在場,硬生生替換了一個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