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妙君目光微動,不敢將眼神凝注在他身上,只裝作繼續觀看石壁,慢慢往他身邊挪動。到他們這個等階,神識敏銳得驚人,只怕她再多看燕王兩眼,這人就會醒轉過來。
六丈、五丈、三丈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了。
馮妙君提起魂力,同時調勻呼吸、收斂殺意。
只要再移動兩步,她就可以發起攻擊
除掉燕王,新夏和魏國從此高枕無憂矣。以馮妙君心性,這時都難免感覺到緊張。
而后,她就發現燕王的眼珠動了一下。
沒有直接看過來,可是眼角的余光恐怕是掃到她了。
她低低一嘆,這家伙老奸巨猾,對危險的感應比女人的第六感還準。
可惜,可惜了啊,空有這么好的機會,卻不容她把握。
果然她這里才嘆氣,燕王就呵了一聲“怎么,長樂不該是無限歡喜嗎”若能悟懂墻上這些天書,他們今后的修行就會開掛一般順利。修行者哪個不會為它欣喜若狂,馮妙君為什么反而嘆氣
他果然清醒了。馮妙君輕輕搖頭“悟得再透徹,能出去才是正理。”她指了指發光的印記,“這玩意兒吸取魂力太狠,我們的魂體又比不上天魔凝實,不可久困于此,否則連嘗試出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天魔嘗試了幾百年,應該也尋到破解之法。”燕王贊同她的說法,“你看石壁上的字跡,應該都是一人所書”
這一點,馮妙君早就發現了。石壁上這些密密麻麻的劃痕顯然都出自同一人之手,或者說,同一位天魔之手。這可是無比繁浩的工程,涉及到的算法和體量不計其數,連天魔都無法憑空記住,這才會寫到墻上去。
可是兩人明明知道,石室里關著的可是整整一個種族難道其他天魔只負責旁觀嗎
馮妙君伸手撫著石壁“它很強大。”指尖摁上去,她就知道這都是指甲劃出來的痕跡。只用指甲就能達到神兵利器都無法企及的效果,書寫者的強大自不必言,“它也并非一個人破解封印。”
燕王微怔“什么意思”
“天魔是共感靈體。”馮妙君輕輕道,“只要它們愿意放開心靈,這里的所有天魔都能感應到其他族人的思緒和情感。”
也就是說,每一個天魔都可以參與到這項任務中來。墻上的法則運算是所有天魔集體智慧的結晶,卻可以通過其中一位的手去刻寫出來
不需要爭執,不需要解釋,也不需要小心翼翼的措詞就能互相理解,也不需要終身學習就能獲取其他人的知識,真正做到“人人為第二聲我,我為第二聲人人”。只要它們聚在一起,就能變作一個思維共體,以常人無法想象的速度自行推演。
這是何等詭異卻奇妙的存在
“不過,有資格在這里手寫天書的人,在天魔一族的地位必定很高。”馮妙君指了指最后一面墻壁。“看那里。”
發光的印記邊上,還有幾個不起眼的圖案,縮小了很多倍。
可是兩人望見它們,卻都抿緊了嘴唇。
這幾個圖案都與印記很像。
其他五面墻上,是將印記的每一部分細節拆開來演算。可是這面墻上的圖案,卻是將它們重又整合起來。
“并非一模一樣。”馮妙君凝神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失聲道,“這是天魔自創的印記它們破解了天神符文的意義,重新進行組合”
是的,正如鰲魚印記、玉還真的鏈墜、石室封印這三者都歸屬同樣語系,墻上這幾個由天魔刻繪出來的圖案也擁有相同的神韻,然而細部卻不相同。
不同的細節,就代表了完全不同的意義。
燕王的聲音因為興奮而略顯嘶啞“這就是它們逃脫的關鍵”
三百多年前發生了天魔襲城事件,后人都以為是浩黎帝國國力衰減,才鎮不住這群邪魔。如今看來,關鍵因素又多了一個。
“恐怕是的。”馮妙君頭也不抬,一個一個細看下去,“這里的印記其實都不健全。”
燕王微愕“什么”
馮妙君卻不答話,只是看得更加仔細,甚至連刻在地縫上頭的也彎下腰去檢查。
燕王負手立在一邊,并沒打算偷襲,只是目光閃爍,不知思索什么。
又過了很久很久,她才挺直了腰板,長長吁出一口氣“天魔所繪的印記,多數都是殘次品,并不完全。”從“看懂”到“應用”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即便聰穎如天魔也是繞不過去的。它的嘗試,多半都以失敗告終。
“只有這個”她伸手指著右上方一個印記,聲音朗朗,“堪稱完美無缺”
她的確還未能通曉所有天魔符文,卻可以判斷印記的完整度。天魔繪了三百年符文,只有這一個成品。馮妙君喃喃自語“為什么沒有再繪出第二個、第三個”
“因為已經不需要了,這個印記就能幫助它們逃脫”燕王截口道,“我們也該試一試,趁著封印還未變強之前。”
這便叫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天神以符文封住天魔,天魔也繪起神之符文來對應破解。
封印的光芒的確越來越亮了,也不曉得之前是不是停用太久的緣故,啟動起來需要一段時間。但這也證明了它從兩人身上抽取的魂力越來越多,令它自身越來越強大。
在這里再站下去,兩人會虛弱到死吧
馮妙君難得地沒有異議,點頭道“一起。”說罷和燕王各出一掌,按在天魔繪就的印記上。
雙方原本打生打死,在這困境之中卻也只好同舟共濟了。兩人互視一眼,均是輕吸一口氣,同時將自己的魂力傳輸出去。
果然,天魔印記一下就煥出了暗紅色的光芒。
紅綠兩種光芒交加映襯,兩人才發現六面墻上竟然都布滿綠色的細紋,每一根都比血管更加細小,密密麻麻排列起來,就如同人身上的脈絡,還散發著淺淡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