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髻散開,悉數合攏腦后,梳一個烏溜黑大麻花辮子,尾稍用緞帶系緊,直垂到后腰,戴上一頂無頂的太監帽,無頂便是無品級的小太監。
一襲藏青色太監袍服,腰帶一系,簡單利落,腳踩藍灰色松江布靴子……介個稍微有點大了。
盈甩了甩腳,郁悶地道:“小喜子人不大,腳倒是不小嘛!”
被扒了外袍和鞋子劉喜一臉可憐兮兮的。
劉昶立刻拿拂塵狠狠敲了徒弟的腦門子一記,斥道:“福晉肯穿你的衣裳,那是抬舉你!還不快謝過福晉!”
劉喜吸了吸鼻子:“多謝福晉抬舉。”
盈笑著擺了擺手,“行了,賞你兩匹高麗布,拿去做新衣吧!”
劉喜聽了,瞬間大喜,連忙跪下磕頭:“謝福晉賞!”
這反應可比剛才的謝恩,來得真切多了。
永拿起桌上的吉冠戴好,淡淡道:“好了,爺要去武英殿了,小月子,還不快跟上!”
盈一愣,小月子?我?!她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沒錯,就是說你呢!沒點眼力勁!”永板著臉,一副大爺樣兒。
盈深吸一口氣,為了去武英殿,老娘我忍了!
走出乾東五所,盈看著那瓦藍的天兒,只覺得腳步都輕快了三分,素日里穿的都是沉重的花盆底鞋,小喜子這靴子雖然大了些,但穿著著實輕松了不少!一身太監服也簡練方便,走起路來自然比從前快多了。
永皺著眉頭,一把拽住了她后腰處的腰帶,生生提溜小雞似的,把她給揪了回來。
“你干嘛?!”盈虎著臉瞪他。
永哼了一聲,“你也不看看,哪個太監跟你似的,挺胸抬頭不說,竟還走在主子前頭!”
盈一愣,忙回頭看了看永身后的劉昶等人,一個個低頭哈腰縮脖子,低眉順眼還弓著腰……額,她這個太監的確是太不專業了點。
永無奈地搖了搖頭,“就你這種太監,不把你發落慎刑司打板子才怪!”
盈摸了摸鼻子,“我去后頭跟著還不行么。”說著,便要去劉昶后頭。
永卻一把拉住她的腰帶,“你跟著爺就成了!綴在后頭,爺怕你丟了!”
盈黑線了,我還沒那么路癡!
永抬起右臂,伸到了盈面前,淡淡吩咐道:“小月子,還不快扶著爺!”
盈忍不住吐槽:“你丫的是殘廢嗎,還得我扶著你?!”
永眉毛一挑:“嗯?!不聽話,就跟爺回乾東五所貓著去!”說著,他指了指后頭的所殿大門,一臉威脅之意。
盈那叫一個憋屈,你丫的,你行!!
她磨牙霍霍,只得強忍下這口氣,憤憤道:“!”便抬起手,托起了永的右臂。
永笑了,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走起路來,腳步飛揚,簡直一副要上天的得意架勢!
盈看在眼里,更加惱了,你個該死的小星子,等回去了,看老娘不削死你!
永也不叫肩輿,就這樣叫她扶著,一路穿越御花園,到了西六宮范圍,然后沿著西六宮南北大巷道,一路往南,過隆福門、過月華門,再往南不遠,便能看到西側的隆宗門了,過隆宗門,若是再往西,便是慈寧宮和壽康宮了。
不過永這是要去武英殿,自然還是要往南走。
走了這么遠的路,盈已經累得腿腳都軟了,忍不住抱怨道:“怎么還沒到啊!”
永哼了一聲,“這才剛出了內宮,路才走了一半呢!”
盈心中暗罵一句臥槽,不禁內牛滿臉。
永見她一臉幽怨,又見左右無人,忙握了握她的手,道:“那剩下路,爺慢點走。”
于是繼續往南,經過崇樓、中右門、右翼門,又經過弘義閣,永指著西側的殿宇道:“看見了沒,那邊的那座殿宇。”
盈一喜:“那就是武英殿了?”
“額,不,那是敬思殿,敬思殿前頭才是武英殿。”
盈:臥了個槽。
按照往常,永都是要從南面的武英殿正大門入內,不過今兒瞧著自己小福晉實在是累壞了樣子,便索性直接從敬思殿旁邊側門而入,然后走后門進入了武英殿。
武英殿內倒是人來人往,忙忙碌碌。但一個個官員見了十一阿哥,都紛紛放下手里差事,打千的打千兒,跪安跪安的。
永抬手虛扶,“都起了,你們且去忙著吧。”
眾人應了,然后便各忙各忙的了。
永笑著指著武英殿兩側殿宇,道:“西配殿是煥章殿,是存放新書的地方,東配殿是凝道殿,哪里才是刊印校對的地方。爺帶你去瞧瞧?”
盈撥浪鼓似的搖頭,懨懨道:“我先歇會兒。”穿著不爽不合腳的鞋子,徒步行走穿過了五分之四的紫禁城,她已經累得不想動彈了。
幾步走出殿外,找了個不顯眼的花壇處,一屁股坐下歇著了。
永笑著搖了搖頭,便吩咐劉昶去給她沏了一盞茶。
盈喝著茶,歇了一刻鐘,這才覺得恢復了幾分力氣,“誒對了,我瞧著武英門外,好像有座橋。”
永點頭:“是啊,因為下面是護城河嘛。”
盈一愣,“原來護城河是從紫禁城里穿過的?”她還一直以為是繞著紫禁城的城墻呢!
永哈哈笑了,“走,爺帶你去瞧瞧護城河!”
在紫禁城里就能看見護城河,盈再度興致勃來,于是滴溜溜像個小太監似的跟在十一爺屁股后頭出了武英門。
出了大門,便能聽見流水的聲音,護城河上跨三道石橋,尤以中間的橋最大最寬敞,漢白玉欄桿圍護,姣凈得無一絲灰塵,端的是氣勢恢宏。
尋常人自只能走兩側小橋,中間那座橋,需三品以上官員才有資格走。
因此盈此刻作為“小月子”原本是沒資格走中間的,但是誰叫她狐假虎威了呢?跟著十一阿哥永,便能走了。
站在橋上,趴在漢白玉欄桿上,看著底下清澈的河水,清可見底,還有小魚游過呢。
永指著這河水道:“這條護城河,因從紫禁城西門而入,而西方屬金,因此此河喚作內金水河。”
盈托腮看著他:“這么說,應該還有外金水河嘍?”
永含笑點頭:“不錯,午門外,繞著皇城的護城河,便是外金水河。”
盈點了點頭,她從前滿皇城溜達,多次經過皇城根下,所看到的河水,便是外金水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