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只在醫院里待了三天,就實在待不住了。
一方面,他的身體的確沒什么大礙,反倒因為兩枚“定時炸彈”的破裂,五級基因藥劑大幅強化雙拳,令他生出躍躍欲試的沖動,像是揮舞著兩座隨時噴發的活火山。
他需要的不是休養,而是修煉。
另一方面,“秋風行動”勝利結束,也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他的功勞,價值好大一筆貢獻點呢!
雖然看到火焰之劍壯烈犧牲之時,他腦子里是“嗡”一聲,一片空白,什么貢獻點都不在乎。
但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感動歸感動,糾結歸糾結,祭奠英靈還有討論善惡是非什么的,可以慢慢再說,屬于他的貢獻點,必須先拿到手啊!
楚歌通過非常協會的app,結算自己在這次任務中的貢獻,發現許諾果然沒說錯,他算是所有軍警和覺醒者中,最大的贏家。
首先,親手抓住靈貓和雷拳兩名民間英雄,透明俠也是在他面前現身自首。
然后,他第一個提出了“瘋子”寧曉峰等人有可能往叢林逃跑,令軍警大部隊能及時調轉方向。
第三,圍捕“兵工廠”劉斌的戰斗,他雖然沒出太大力氣,多少也起到了牽制作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瘋子”寧曉峰算是他和火焰之劍合力擊殺——沒有他突然爆發,逼迫寧曉峰現出原形,并且空門大開地飛撲上來,火焰之劍也抓不住那么好的機會,直接穿胸一劍。
礙于火焰之劍“民間英雄”的身份,當局自然不能公開對他進行表彰——這等于變相承認民間英雄的合理性和執法權了。
所以,這份功勞就落到楚歌一個人的頭上,相當于他單槍匹馬,殺死了即將逃之夭夭的匪首。
所有功勞加起來,還要乘以他“越級殺怪”的獎勵系數,能拿到的貢獻點總數,竟然突破十萬。
“十萬點!”
看到這個數字,楚歌心跳加快,呼吸急促,鼻血都快噴出來了。
什么絕對正義,什么凌駕法律,什么替天行道,統統拋到腦后,還是跟著朝廷混有前途啊!
楚歌磨刀霍霍,不是,是摩拳擦掌,想要結算貢獻點,大肆采購新的課程和神兵利器,順便幫許軍也弄一些溫養經絡,滋補臟腑的高能營養劑。
非常協會對這么大一筆貢獻點,處理也十分慎重。
俞會長親自接待楚歌,詢問他貢獻點的發放形式和使用安排。
“俞會長,咱們非常協會家大業大,該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楚歌看到俞會長笑瞇瞇的面孔,就有些頭疼,唯恐對方變卦,“我為聯盟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才換來這么點兒貢獻點,沒什么七折八扣繳納高額所得稅之類的幺蛾子吧?”
“當然沒有,你想什么呢?”
俞會長啞然失笑,再次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深深看了楚歌一眼,“雖然,你這一連串機緣巧合,誤打誤撞的操作,竟然真的將寧曉峰和劉斌留住,聽上去是有些夸張,但組織還不至于和你計較這么一點兒貢獻點,我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再多賺幾個貢獻點?”
“什么意思?”
楚歌興致勃勃,“貢獻點當然是多多益善了,不過要看怎么個賺法,危險不危險。”
俞會長告訴楚歌,危險倒是不危險,還不就是“瘋子”寧曉峰這個超級罪犯的死,要向廣大市民好好介紹一下,順便彰顯聯盟的強大。
在這里,將寧曉峰的死歸功于一名民間英雄的犧牲,顯然不太合適。
楚歌是在場三人中唯一的幸存者,將戰果歸功于他,精心包裝一番,推出幾段驚險刺激,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似乎最符合宣傳導向,也很受市場歡迎。
當然,不是說要徹底掩蓋火焰之劍的貢獻,而是可以稍稍“修飾”一下,把他從主要功勞改成次要功勞——當局是維護社會秩序和人民安全的主要力量,但是,在當局的監督和支持下,民間自發的有生力量,也可以作為有效補充,這是當局最新的精神。
楚歌一聽,就大搖其頭。
他這個人,還是有點兒底線的。
前幾次配合當局大肆宣傳,上節目做訪談什么的,那是因為他的確在八萬人體育場,上演了一處好戲,稍微夸張點兒沒關系。
但明明是火焰之劍的功勞,搶過來按在自己頭上,還要上節目面對百萬觀眾去侃侃而談,這個,對心理素質和臉皮厚度的要求太高,他實在做不到。
“火焰之劍救了我的命,我拿走所有貢獻點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再把應該屬于他的榮譽全都偷走,那我成什么人了,還有什么資格昂首挺胸面對所有的民間英雄?”
楚歌皺眉道,“我簡直不明白,為何當局每次都要搞這種事,難道真相還不足以鼓舞人心,振奮民眾?那么多軍警英勇犧牲,哪里沒文章可做,非要編這些謊話,空話,套話?”
“何止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這不是非常協會宣傳部門的主意,而是市議會宣傳機構的想法。”
俞會長道,“老實說,我也不希望自己麾下的覺醒者,像個提線木偶一樣,演出這種拙劣的戲碼,既然你的態度這么強硬,那我自然有辦法去拒絕市議會宣傳機構那幫人,你懂的?”
楚歌并不是很想懂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他撇著嘴道:“俞會長,我有一種非常樸素的感情——每次見到戰斗在第一線的軍警,那些佩戴著聯盟戰徽出生入死,時刻準備犧牲自己的最可愛的人,我內心都充滿了崇敬和熱愛之情,恨不得立刻為聯盟粉身碎骨。
“但每次回過頭來,看到市議會和有關部門那幫腦滿腸肥的鳥人,我又產生一種莫名的沖動,很想操他們十八代祖宗,我寧愿和民間英雄為伍,都不想和他們廢話半句,甚至覺得這種人盤踞議會,聯盟就算完蛋都不可惜,你說,我這想法是不是挺奇怪的?”
“這沒什么奇怪,樹大有枯枝,地球聯盟成立到現在也有幾十年時間,更何況當時為了團結最大多數的力量,避免以戰爭方式來統一,也做出了不少妥協,有很多歷史遺留問題,再加上靈氣復蘇實在是千年未見之大變局,現行的聯盟體制和機構拙于應付甚至丑態百出,也是難免的事,而這,就是專門成立‘非常協會’,來統籌處理超自然事件的原因。”
俞會長嘆了口氣,道,“只不過,權力的轉移和平衡,哪里是這么簡單的事情,非常協會剛剛成立,就從各個機構挖走了極大的權力,自然會惹來非議乃至惡意,說我們身邊都是‘豬隊友’,倒也恰如其分。
“這話,也就只有私底下和你說說,你以為只有你這樣的一線戰士,還有那些民間英雄有牢騷,對當局不滿么?我這樣置身于體制內,不上不下的存在,更能感受到方方面面的掣肘和壓力。
“我的上頭是自以為是又急于求成的議會,我的左右是居心叵測,等著看好戲的兄弟部門,我面對的是空前復雜的環境,和以為覺醒就是萬能的民眾,我的下面還有無數失控覺醒者蠢蠢欲動,要去行使他們的‘正義’。
“頭疼吧,我比你更加頭疼,可頭疼怎么辦呢,該干的活還得干,該挨的罵還得挨,總不見得我也找塊布蒙著面,出去當民間英雄,快意恩仇吧?這么做,我自己倒是痛快了,可這么大一灘爛賬,又交給誰來處理呢?”
楚歌沒想到,自己一句牢騷,倒引出俞會長一大通抱怨。
不由生出一絲“同病相憐”之感。
“楚歌,你要拒絕市議會宣傳機構的包裝,我絕對支持,舉雙手贊成。”
俞會長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相當誠懇道,“事實上,我都非常反感這些做法,順便反感當局里很多人,真的,我連看都不想看這些人一眼,只有你這樣充滿正義感,又擁有極強責任感的好青年,才能助我一臂之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