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潮指揮官終于做出反應。
更多蟑螂,蜥蜴,蜘蛛,蜈蚣和癩蛤蟆從迷霧中,如潮水般涌來。
真正的戰爭開始了。
雙方精銳都傾巢而出,針鋒相對,殊死搏殺。
鼠族大軍想要掩護求援小隊迅速找到安全的巖縫,離開戰場越遠越好,再慢慢想辦法去尋找國師的主力。
蟲潮指揮官卻想盡快打破鼠族大軍的封鎖,將求援小隊及時攔截并扼殺在襁褓之中。
一時間,殘肢斷臂亂飛,鮮血和黏液狂舞,老鼠的“吱吱”聲和癩蛤蟆的“呱呱”聲匯聚成一曲恐怖的鳴奏曲,夜光城下堆積起了一座座尸骸組成的小山包,雙方前赴后繼攀登著山包,在“山峰”上廝殺,滾成一團,造成塌方,又同歸于盡,化作山包不斷增長的原材料。
鼠族憑借鋒利的“長矛”和“戰刀”,以及堅固的“盾牌”和“鎧甲”,仍舊占據場面上的優勢。
但仿佛無窮無盡的蟲潮,卻源源不斷消耗著他們的精力和武器、鎧甲的耐久度。
這是鼠族們經歷過最艱苦卓絕的戰斗。幾乎每一名鼠族重步兵身上都掛著至少三條蜈蚣,五只蟑螂,又被數條蜥蜴死死咬住尾巴。
尾巴是鼠族重步兵唯一的弱點,因為鍛造技術太過落后的緣故,他們沒辦法打造出足以讓尾巴運轉自如的鎧甲,也只能勉強在尾巴上套著一個個鐵環,又在鐵環上面鑲嵌大頭釘,用這種方法來增加揮舞尾巴的殺傷力。
血戰開始十分鐘后,不算炮灰,鼠族精銳陸續出現了傷亡。
要么是蟲潮的前赴后繼,終于用腐蝕性毒液將他們穿戴的層層鎧甲,燒穿了一個個觸目驚心的窟窿,令利刃般的長舌能夠直刺鼠族的血肉深處。
要么是身形碩大的癩蛤蟆一擁而上,將頂盔摜甲的鼠族勇士活活壓死或者悶死。
要么是毒液變成毒氣,籠罩著鼠族的頭部,令他們窒息而死。
甚至有些鼠族打著打著,就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精疲力竭而死。
更糟糕的是,隨著戰事焦灼,鼠族原本法度森嚴的陣型,漸漸被蟲潮徹底沖散,各個家族的勇士都被分割成小塊方陣,各自為政,前方的長矛兵和后方的鞭炮兵也失去了配合,出現了鞭炮兵失手將大量火藥撒到前面的長矛兵或者重甲步兵身上并點燃,令鼠族變成一路狂奔,一路燃燒的活蠟燭的事故。
在這種情況下,勝利的天平仍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尚且不知它最終將往何處傾斜。
“長舌頭!長舌頭!”
蟲潮之中,渾身浴血并沾滿了亮晶晶的黏液的食貓者大聲呼喊。
“我在這里!”
楚歌靈巧閃過一頭癩蛤蟆的長舌襲擊,仿佛手忙腳亂,尾巴胡亂揮舞的樣子,卻是不偏不倚,將尾巴卷著的一枚大頭釘深深刺入癩蛤蟆的舌頭里,這頭癩蛤蟆吃痛,長舌頓時卷了回去,豈料卻將大頭釘一起卷入口中,受到二次傷害,疼得它“呱呱”亂叫,卻沒辦法將大頭釘拔出來,只能手舞足蹈地跳了開去。
楚歌稍稍松一口氣,看食貓者周圍,只剩下二三十個家族勇士,其余食貓者家族的精銳,卻是被蟲潮沖散,或者被撕裂了鎧甲和盾牌,淪為尸山血海的祭品。
楚歌從未想過,生活在二十二世紀,科技發達,文明興盛的今天,自己竟然會以如此古怪的形態,參與一場慘烈無比的冷兵器戰爭,鼠族和蟲潮的絞殺,簡直堪比人類歷史上最殘酷的決戰,而令人作嘔的程度,更是不遑多讓。
有好幾次,楚歌都想偷偷摸摸找個角落,施展神魂秘法,將靈魂抽離這具該死的軀殼,“斷線逃跑”算了。
但一方面,他還沒來得及和白夜搭上話,也沒能見到神秘莫測的國師,了解長牙王國的更多真相,他舍不得就這樣空手而歸。
更重要的是,楚歌在鼠族們舍生忘死地廝殺中,看到了一個文明真正的精神。
物質決定意識,不知是否他的靈魂在老鼠的軀殼內待得久了,他越來越不覺得老鼠的外表有多么丑陋,反而產生一種“智慧生命本來就長成這副模樣”的想法,看到鼠族被蟲潮撕裂和吞噬,亦會產生本能的同情和憤怒。
特別是,食貓者非常講義氣,在戰場上連續救了他好多次,更是命族人將楚歌牢牢保護在中間,盡量不讓他接觸第一線的戰斗,這令楚歌十分感動。
連老鼠都知道講義氣,沒理由人類反而貪生怕死,知恩不報吧?
算上前天在兇鼠部落里那一次,短短三天之內,食貓者已經救過他好幾次,他至少要陪食貓者把這場仗打完,再斷線逃跑,才算是好漢子。
“這樣打下去不行的!”
楚歌扯著嗓子,對食貓者吼叫道,“敵人的數量實在太多,拼消耗我們根本不是對手,看看四周,我們已經被敵人徹底沖散了,很快就會被一口一口吃掉。
“撤退吧,食貓者大人,不死將軍的命令是掩護求援小隊突圍,現在,求援小隊已經順著巖縫鉆進去很久了,他們肯定已經成功穿過巖縫,逃離蟲潮的搜捕,去尋找國師的主力了吧?
“那么,沒必要繼續這樣無謂犧牲,撤回不夜城里,依托熟悉的地形和敵人周旋,等待國師率領主力回援,才是王道!”
“我知道!”
食貓者將一柄吹毛斷發的手術刀揮舞如青龍偃月刀般霸氣,竟然激蕩出幾十公分長的刀光,一刀就將一條蜥蜴從頭到尾砍成兩半,順便還將后面一條蜈蚣攔腰截斷,他甩去刀身上的黏液,臉色十分難看道,“我也想撤,但撤退也有撤退的章法,現在我們的部隊都被敵人死死糾纏住,貿然逃跑的話,很容易變成全面潰敗的。
“必須將部隊重新組織起來,再打一波沖鋒,將敵人逼退起碼三五米,才能彼此掩護,交替撤退,否則,就不是撤退而是崩潰,更是一邊倒的屠殺。
“長舌頭,你重量輕,眼睛尖,幫我看看不死將軍的戰旗在哪里?”
食貓者說著,拎著楚歌的尾巴,直接將他高高拋飛到半空中。
楚歌趁機俯瞰整片戰場,果然發現不死將軍——白夜的戰旗,在他們左側獵獵作響。
“在左邊!”
楚歌落地,叫道,“不死將軍率領他的親衛,從左翼殺進來了,不過他們好像也找不到太好的目標,只能沖著炮灰亂殺一氣——恕我直言,這根本沒有意義,反而會折損了精銳的銳氣!”
“沒錯,必須找到蟲潮的指揮官才行。”
食貓者滿臉陰沉道,“真奇怪,這些蟑螂,蜈蚣,馬陸,蜥蜴包括癩蛤蟆,明明都是最低等的地底生物,完全受到求生本能的控制,稍微遇到挫折,就應該一觸即潰才對,他們怎么能死戰不退,和我們拼到這種程度?”
這的確是咄咄怪事。
雖然人們常常認為野獸十分兇猛和悍勇,但真正悍不畏死的野獸,在大自然中幾乎是不存在的。
除了極少數懷孕之后,性格變得極度兇殘的母獸,絕大部分野獸都是標準的“欺軟怕硬”,“見風使舵”,哪怕獅子老虎這樣的大型猛獸,都不會有“視死如歸”的想法和行動。
如蟑螂和蜥蜴這樣的低等生物,更不可能產生和敵人同歸于盡的想法。
如果說,鼠族是依靠狂熱的信仰,以及保衛家園的決心,才能苦戰到此刻。
那么,這些根本沒有思想、意志和信仰可言的低等生物,究竟為何而戰,又何以能戰至如此慘烈的程度呢?
“食貓者大人,你是說,蟲潮背后肯定有某種擅長驅蟲的‘主腦’?”
楚歌恍然大悟,“就是類似蜂群和蟻群中的蜂后、蟻后之類的關鍵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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