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這句話,令車內的空氣一時間凝固成冰塊。
楚歌盯著穆處長看了好一會兒,才理解他的意思。
“就是說,你們懷疑,白夜的靈魂重新鉆進‘不死將軍’的軀殼中,逃走了?”楚歌問道。
“還有第二種解釋嗎?”
穆處長苦笑道,“我們只是還不確定他的動機,這究竟是為什么?”
“楚歌,最近一個月你待在白夜身邊的時間比較多,而且你們都執行過深入地底,偵察鼠族文明的任務,也都受到過離魂癥的困擾。”
俞會長道,“所以,我們想請你幫忙分析分析,白夜的動機是什么,他究竟有沒有,呃,有沒有……”
俞會長不知該怎么說。
“有沒有變節?”
楚歌幫她說出來,“你們懷疑白夜從頭到尾,就沒有再把自己當成人類,而是一頭100的老鼠,并且和這次蹊蹺的全城煤氣管道大爆炸有關?”
俞會長和穆處長對視一眼。
“我們絕不愿意懷疑立下汗馬功勞的同袍,但發生了這么嚴重的事情,方方面面都要嚴格審查,這么敏感的時間點,他鉆進不死將軍的軀殼中一走了之,我們應該怎么向上面寫這份報告?”
穆處長頓了一頓,道,“楚歌,你應該能看出來,這次波及全城的地下煤氣管道大爆炸,不太可能是普通地震和地底靈脈爆發,能搞出來的吧?倒像是我們曾經擔心過的那個可能性——是蟄伏在地底的老鼠,或者別的什么嚙齒類生物,侵入了地下煤氣管網的要害,大肆破壞,才能造成如此轟動的效果。
“白夜的……失蹤,是瞞不過去的,要不就是我們內部調查,先找到他,至少得出一個初步結論,否則,等軍方或者我們特別調查局的內控部門來接手,那就非常被動了。
“所以,就當幫我們再拯救白夜一次也好,請你分析一下他的動機和想法,甚至幫我們……找到他!”
話說到這份上,楚歌也顧不上糾纏細枝末節,深吸一口氣,緩緩冷靜大腦,梳理腦域深處萬花筒碎片般的線索。
“沒錯,我也不覺得這種規模的全城煤氣管道大爆炸,會是天災和巧合,背后肯定隱藏著人為干涉的因素,而無論是否鼠族所為,鼠族肯定和這件事脫不了干系。”
楚歌沉吟道,“不過,我并不覺得鼠族早有預謀,更不認為白夜是包藏禍心,背叛人類,恰恰相反,我覺得就算白夜的自我認同還有待商榷,但他依舊忠于人類文明,這一點無可置疑。”
“那么,怎么解釋這一切?”穆處長捂著眼睛道。
“很簡單,爆炸發生之后,我們能想到的,白夜也一定能想到,他肯定在瞬間就敏銳意識到,這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帶給長牙王國和鼠族文明的影響,絕對比帶給人類文明的影響,更大百倍。”
楚歌道,“對靈山市來說,我們僅僅受了‘皮外傷’,最多燒毀幾座大樓,炸翻幾條街道,造成一段時間的經濟停頓甚至倒退而已。
“但對長牙王國和鼠族文明而言,他們極有可能遭受了滅頂之災。
“就算眼下,地底空間還算穩固,但如果因為這件事,引發了人類文明和鼠族文明的全面沖突,鼠族文明絕對在劫難逃。
“所以,如果我是白夜,一個自我認同出現混亂,卻同時忠于人類文明和鼠族文明的移魂者,我一定會想方設法回到地底,去查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并竭盡所能,阻止浩劫的發生。”
穆處長和俞會長面面相覷,想了想,遲疑道:“就是說,你認為白夜是好意,他想幫忙?”
“對。”
楚歌點頭,“他不是一直想幫忙么?”
“那他為什么不通過組織,走正常程序呢?”
穆處長痛心疾首,一手捂著眼,一手捂著胸口道,“為什么非要用這么過激的手段,甚至把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他打過報告,要求回到地底的。”
楚歌好心好意地提醒穆處長,“結果,被你們的什么心理健康小組給否了,你們還要連夜把他送出靈山市,明顯不想讓他再插手整件事的樣子,我估計,他一定覺得‘豎子不足與謀’,干脆自己甩開膀子干算了。”
穆處長表情僵硬,啞口無言。
“行了,楚歌,事情已經發生,再糾結過去也沒有意義,更何況地底的形勢撲朔迷離,就算白夜早一步回到地底,或許也沒意義,反而會被爆炸波及。”
俞會長想了想,滿懷期待地看著楚歌,“現在,就問你一件事,倘若有需要的話,你愿不愿意再以移魂者的身份,鉆進老鼠軀殼里,回到地底去執行偵察和營救任務?”
“當然,這里是我的家園,我不會讓任何力量毀掉這里!”楚歌斬釘截鐵。
“很好,放心,這次事情鬧得這么大,在靈山市有大筆投資的利益相關方都非常關注,為各項任務開出的貢獻點都是天文數字,絕不會讓戰斗在最危險的第一線的英雄們吃虧,還有,我保證,只要這件事塵埃落定,你的好兄弟許軍一定能得到無限量的資源供應,徹底恢復修煉的能力!”
俞會長頓了一頓,話鋒一轉,道,“不過,我們先要去軍營,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同時,還要代表靈山市有關部門,在烏正霆中校的烏鴉部隊那里,奪取主動。”
楚歌眨巴著眼睛,前半句話他聽懂了,后半句話卻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
“剛才已經說過,烏正霆中校希望得到上級的授權,宣布靈山市進入特級緊急狀態,果真如此的話,全市范圍都將進入軍事管制,數百萬市民都要撤離,而且是長期性的撤離,然后,軍方可以動用一切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來對付地上和地底的一切之敵,不惜,不惜摧毀整座城市。”
俞會長嘆了口氣,道,“我們不是不顧大局,倘若有確鑿證據表明,地底存在著極其嚴重的威脅,已經超出了常規手段可以控制的級數,極有可能威脅到三百萬市民的生命財產安全,那么,沒什么可說的,我們只能丟車保帥,舍棄家園,保全生命。
“但你應該知道,數百萬人的全面撤離,是多么嚴重的事情,特別是在靈氣復蘇,野獸橫行,病毒肆虐的今天,一定會有無數人死在顛沛流離的路上,更有無數人的命運,將被徹底改變。
“還有,聯盟投入到靈山市的大量資源,包括全球七十億公民對聯盟的信任,都將遭受沉重打擊——聯盟才剛剛宣布將靈山市劃定為十三座特區之一,就要眼睜睜看著戰火摧毀這里,影響實在太惡劣了。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們當然是不愿意放棄家園的。
“站在烏正霆中校,烏鴉部隊和軍方的立場上,他們當然愿意在最短時間內,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干凈利落解決問題,不管付出多少代價都在所不惜——這是由他們這支隊伍的性質決定,并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站在我們靈山市議會和各個有關部門,包括三百萬靈山市民的立場上,如果能保住靈山市的正常社會秩序和經濟發展,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值得我們盡全力去拼搏,楚歌,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
楚歌道,“我們都不希望靈山市進入特級緊急狀態,并接受軍管甚至變成戰場,倘若烏正霆中校真要這么做,必須拿出過硬的證據,證明有砸爛一切的必要性。”
“沒錯,就是這樣!”
俞會長稍微有些意外地看了楚歌一眼,繼續道,“另一方面,我們也是去興師問罪的,整個行動一直是烏正霆中校在全面負責,他也一直信誓旦旦絕對不會搞砸,我們非常信任他,積極配合他工作,現在卻捅了這么大個簍子,總要給我們個說法吧?
“只不過,我們身在體系之內,受到掣肘頗多,不可能像是潑婦罵街一樣懟過去,氣勢未免有些不足。
“你卻不同,你是……”
“我知道。”
這次,楚歌學會了搶答,“我是社會閑散人員,無需任何顧忌,完全可以跑到烏正霆中校面前去潑婦罵街,罵他個狗血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