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孟馬咄咄逼人的詰問,無論躺在地上心痛如絞的李建國,還是蟄伏在角落里的楚歌,都有些難以招架的感覺。
孟馬固然是居心叵測的陰謀家沒錯,他冒著天下之大不韙發掘太古遺跡的奧秘,亦是包藏著權欲和禍心,但這并不代表他說的話,就不會變成現實。
事實上,根據地球聯盟搜集最新情報的綜合研判,對未來的局勢發展,亦是無法樂觀。
無論修仙界還是幻魔界,都是常年廝殺的血戰世界,哪里的人們已經習慣了用暴力解決問題,輕飄飄的“和平”兩個字,根本不足以被他們采信。
當然,在這一點上,地球人也沒資格說別人的不是,大家都是從尸山血海中沖殺出來的戰斗種族,都信奉“弱肉強食,勝者為王”的生存法則,程度深淺而已。
“我的觀點,就是這樣,不能再拖延幾十年時間了。”
孟馬說,“如果拖延幾十年時間,再開啟長期穩定的超巨型星門,實現三界的交通,那時候,三個完成戰爭準備的大一統勢力,只會爆發連綿千萬年的毀滅戰爭,數百億人都會死,三方甚至都會動用毀天滅地的終極武器,導致三個文明的徹底滅絕。
“一旦三個國家意志真的凝聚成形,它就擁有了自己的生命,不是任何個體可以改變或者阻止,戰爭一定會爆發,到時候再怎么哭泣或者爆發,都來不及了。
“唯一能阻止三界大戰的時間點,就是現在,就在今天!”
李建國捂著胸口,忍痛道:“你,你要怎么阻止?”
“很簡單,我會釋放出太古的力量。”
孟馬淡淡道,“我會吸收太古的力量,成為縱橫三界,獨一無二的至強者,成為凌駕于一切生靈之上,真正的神!
“等到三界所有智慧生靈都拜倒在至高神的光輝之下,大家都是神的子民,自然不會爆發毀滅性的戰爭,未來千年內,數百億人的生命都能得以保存了,對不對?”
他笑得非常瘋狂。
任何妄圖成神的人,都非常瘋狂。
“你瘋了。”
李建國咬牙指出事實,“沒人能成為神,即便你真的吸收了神魔般強大的力量,也只會被這股力量反噬,徹底墮入魔道——甚至,渺小如螻蟻的你,貿然釋放出太古遺跡里的力量,只會揭開封印,釋放出真正的神魔,而他們,對于人類的性命以及地球文明、修仙文明和魔法文明的未來,可不會有絲毫在乎的!”
“你說得對,這種情況我也想到了。”
孟馬臉上的微笑更加神秘,他不慌不忙地說,“有可能我是錯的,是發了瘋的癡心妄想,我根本成不了真正的神,反而會釋放出一個罪孽滔天,妄圖毀滅一切的惡魔。
“這樣的話,三界就不得不聯合起來,共同對付這個惡魔,不是嗎?”
“這——”
李建國愣住。
蟄伏在角落里的楚歌,也愣了一下。
“沒有任何力量能夠讓此刻的三界冷靜下來,發自內心地認同彼此,現在,三界至強者都把彼此當成異類,當成修羅,當成異教徒,當成十惡不赦的魔鬼,而且他們都很有信心,憑借自己的手段,一定能斬妖除魔,順便奪取魔鬼的生存空間和寶貴資源,即便我們再怎么舌燦蓮花,都不可能讓三界至強者們打消對彼此的敵意。”
孟馬嘆了口氣道,“所以,我根本不打算白費口舌,語言的力量畢竟太過空洞了。
“想要化干戈為玉帛,最簡單的方法,莫過于創造另一個新的,更強大的敵人。
“想要讓三個不同世界的人們,真正認同彼此,把擁有不同風俗甚至不同長相的對方,當成血脈相連的同胞,唯一的辦法,也就是在面對共同敵人的偉大戰爭中攜手并肩,同仇敵愾,用彼此的鮮血鑄造起一堵無比堅實的銅墻鐵壁,用彼此的尸骨搭建一條通往勝利的道路。
“我相信,等到地球、修仙界和幻魔界的戰士們,在對抗太古惡魔的偉大戰爭中,取得最終勝利之后,他們一定會親如兄弟,徹底團結到一起,甚至實現三界的統一,將三界文明推向無比輝煌的巔峰!”
“你——”
李建國咬牙道,“你真的瘋了,倘若,倘若你真的釋放出了蟄伏在太古遺跡里的惡魔,你有沒有想過,要對付這個惡魔,我們會付出多少代價,三界會死傷多少人!”
“當然想過,當然會死傷很多很多人,那又怎么樣?”
孟馬雙手一攤,道,“就像我剛才所說的,三界之間的戰爭真的爆發,會有數百億人在未來千年,毫無意義地死去。
“反正都是死,與其死在可恥而且無謂的三界內戰中,倒不如死在對抗太古惡魔的偉大戰爭中,一方面,他們的流血犧牲將塑造三界統一的全新精神,凝聚三界統一的超級意志,另一方面,在對抗太古惡魔的過程中,我相信他們的犧牲,也將換來我們對太古力量的更深層次了解,說不定能獲得不少全新的太古技術,壯大我們的文明。
“當對抗太古惡魔的戰爭結束之后,三界統一的超級文明,一定會進化到比昔日的太古文明,更加強大的程度,我堅信這一點。
“那么,這些最英勇無畏的戰士們的犧牲,就是有價值的,他們將永遠被歷史銘記,成為照耀億萬星辰的英雄。
“你看,同樣都是死,哪種死法更好,不是很容易分辨嗎?”
“可,可就算我們付出億萬人的犧牲,也未必能對抗從太古蘇醒的惡魔!”
李建國厲聲道,“你有沒有想過,你親手釋放出來的惡魔,有可能毀滅所有的文明,那時候,應該怎么辦?”
“面對來勢洶洶的智人,尼安德特人應該怎么辦?”
孟馬面無表情,淡淡道,“答案是,不怎么辦,坐以待斃、奮起反擊、順其自然,結果都一樣。
“所以我才說,你們這些家伙在鋼筋混凝土的現代城市里待了太久,早就忘記了什么叫自然的法則,總是把微不足道的生命和滑稽可笑的文明,當成永恒不滅也不變的東西。
“在非洲大草原上,從來不是這樣。
“在草原上,羊吃草,狼吃羊,獅子吃狼,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一個族群,到了該滅亡的時候,也就順其自然地滅亡了,從來不會有草或者羊或者豺狼虎豹流著眼淚問,死了應該怎么辦?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本來就是天地間最至高無上,顛撲不破的法則——如果地球人、修仙者和魔法師們,真的無法在這場對抗太古力量的偉大戰爭中生存下來,只能說明我們原本就沒有繼續生存的資格,那么,我們毀滅,將生存空間和寶貴資源讓給更有資格生存的種族或者存在,豈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古往今來,無數種族生生滅滅,但草原卻永遠存在并且郁郁蔥蔥,當初的人類也是從非洲大草原走出去才能遍布全球,難道掌控了所謂的‘文明’,就自以為能徹底擺脫草原、自然、天地的法則嗎?”
李建國默然無語。
楚歌亦在心中嘆息。
這個孟馬,真是一頭披著人皮的野獸。
這不是貶低和咒罵,而是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從小被野獸養大的孟馬,其實從未把自己當成一個人類。
或者說,他從未把人類看得有多么高貴,從不把自己當成萬物之靈的一員,而是將人類當成一種普普通通的動物,如此而已。
精心訓練他,把他培養成一顆優秀的棋子的舊日權貴們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把他當成英雄,朝他歡呼的地球聯盟億萬民眾們,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所以,大家才會犯下彌天大錯,令這頭披著人皮的野獸,觸碰到了最危險的太古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