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府令一愣,已經是滿臉不悅,當下是冷笑道:“行,既然崔大人要耍這官威,那你就審,本官看你能審出什么花來,當年丁家之案,就是一個無頭案,你能審出什么才怪。”
崔煥之也懶得搭理對方,而是指著桌上卷宗道:“這卷宗乃是楚執筆后來整理出來的,原本的卷宗已經在數月之前,毀于一場火災當中,楚弦,這案子你最清楚,你來說吧。”
那邊鳳城府令更是不屑,冷聲道:“一個小小九品執筆,居然讓他在公堂主述,巡查司果然是沒人了。”
面對這種冷嘲熱諷,無論崔煥之還是楚弦都是面不改色,崔煥之倒還好,但楚弦的表現卻是讓不少人心中點頭。
孔謙一臉愛才之色,因為他知道,像楚弦這般年紀,剛剛入仕才不過一個月,就能有如此心境和沉穩,當真是罕見。
他自然不知道,楚弦實際上已經是仕途老油條了,比這更大的場面都見過,這點場面又如何能嚇住他。
楚弦此刻正了正衣冠,然后直奔主題。
“一年前鳳城經營字畫買賣和釀酒坊的丁家滿門遇害,全家包括家丁奴仆十五口,一夜斃命,當年卷宗被燒毀,包括仵作驗尸的紀錄,所以無法探知丁家十五口的死因……”
楚弦剛說到這里,那邊鳳城府令便道:“這案子,當年也是本官審的,丁家十五口,都是死于刀傷,行兇之人顯然懂得武道刀法,基本是一刀斃命,殺人之后,將丁家中的金銀財物席卷一空,明顯是流寇賊匪作案,應該是早就有所計劃,殺人劫財之后就溜之大吉,這種案子如何去查?你們巡查司有本事,那倒是查查看啊。”
楚弦一笑:“府令大人好記性,相信一年之前,鳳城衙司也是仔細查辦過,而這案子之所以沒有告破而成了懸案,也和府令大人無關,而是因為有人故意捏造證據,欺上瞞下,這才將丁家之案定性為流寇作案,不了了之。”
鳳城府令一愣,開口道:“你說有人故意捏造證據欺上瞞下,此人是誰?本官怎么不知道?”
楚弦這時候將一份供詞取出,放在桌上:“這人,正是鳳城衙司的主書官,也是府令大人你的左右手,方順。之前,我已經將這方順緝拿,得到了他的供詞,只是卻被人將方順劫走,劫人的賊人更殺了一名提刑司神捕,可謂是囂張無比。”
這時候,那邊趙仁澤陰著臉,皮笑肉不笑道:“楚執筆說的這件事,本官也略有耳聞,但這都是楚執筆一家之言,不說方順的供詞,便是他究竟是何原因被巡查司捉拿,此事都有待商榷,如今方順方大人不在,甚至是生死不知,楚執筆自然是想怎么說,就怎么說,因為,無人能與你對質,甚至,本官都懷疑,是不是你楚執筆,將我們鳳城的主書官給怎么了,不過你也別在意,本官只是合理猜測,你若問心無愧,根本無需畏懼。”
顯然,趙仁澤這番話說的就十分的陰險,幾乎是反咬一口。
當下堂上的氣氛就有些不一樣了,趙仁澤這一句話已經是在質問,被一位正五品的州長史質問,光是那種官威就可以壓得七品一下的官員說不出話來。
便是孔謙和崔煥之都是眉頭一皺,暗道趙仁澤這是有些以大欺小了,他堂堂正五品州長史這么以官勢壓制楚弦這正九品,對方就像是一只螞蟻,想要阻攔大象的碾壓,這怎么可能抵擋得住。
楚弦自然是感受到這一股強橫無比的官勢。
毫無疑問,現在的楚弦根本抵擋不住。
換做旁人,必然心神混亂,甚至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可楚弦畢竟不一般,他幾乎是承受著那強大的官勢,然后道:“趙大人說的在理,若是問心無愧,的確是無需畏懼。”
借用趙仁澤的話,楚弦的官勢在巨大的壓力之下居然是穩住了,雖然就像是巨大海浪中的一片浮葉,似乎根本抵擋不住一次浪襲,但偏偏就是在風浪中,一直漂浮在海面之上,沉不下去。
趙仁澤盯著楚弦,差不過兩三息后,他的官勢收了回去,仿佛退潮,瞬息而去。實際上就是這短短的幾息時間,堂上,幾乎所有官員都是冷汗直流,包括楚弦自己。
毫無疑問,趙仁澤的官勢極強,甚至他在官術上的造詣,是在場之人中最高的一個,而且聽說,趙仁澤也是出竅境的修士,術法境界極高,甚至已經觸碰‘神關’境界的門檻。
這樣的強者,這樣的高官,應該被人敬畏。
“總之,方順不在,便無法證明那些供詞的真實性,楚執筆你所說的推論,就只能是推論,無法讓人信服。”趙仁澤說完,重新坐好,就仿佛洪鐘震響之后的平靜,此刻的公堂上,眾人就是這種感覺。
楚弦自然不會被趙仁澤擊潰信心,相反,楚弦很高興,因為趙仁澤的質疑甚至是這種反擊,正說明這件事對趙仁澤來說極為重要。
就像是正中蛇的七寸一樣。
所以,對方才會如此反擊。
那邊崔煥之開口了,他作為楚弦上官,自然不能坐視趙仁澤以大欺小,此刻他道:“趙大人多慮了,既是推斷,那就有真有假,最后還得要拿證據和事實說話,倒不如聽楚弦說完,可好?”
趙仁澤掃了一眼崔煥之,呵呵一笑:“倒是我打擾楚執筆述案了,楚執筆,那你便繼續說說。”
楚弦點頭,似乎根本不受剛才的影響,繼續道:“按照方順的供詞,姑且假設,那么,方順所言,犯下丁家之案的,便是趙安。”
一字一句,驚的堂上眾人心驚膽寒,眾人都看向趙仁澤。
也怪不得剛才趙仁澤生氣,因為此刻,楚弦等于是直接將矛頭指向了趙仁澤的獨子,換做是誰怕都難以淡定。
這時候鳳城府令一拍桌子:“無憑無據之事,也敢在公堂之上胡說,楚弦,你不怕丟官嗎?”
這一次面對斥責,楚弦卻是針鋒相對。
“府令大人,丟不丟官,不是你說了算,便是我楚弦犯了官紀,自有吏部和察院來辦我,接下來你且聽好便是,休要再干擾本官述案。”說完一甩衣袖,噎的那府令說不出話來,隨后才繼續道:“方順供出,丁家之案,包括之前幾樁人命大案,都是趙安所為……”
楚弦幾乎是盯著壓力,在落針可聞的大堂之內將之前審問方順之事道出。
眾人聽的那叫一個心驚肉跳,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