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夜色,楚弦也在看。
只不過他身旁沒有佳肴美酒,只有厚厚的卷宗和忠誠的護衛。
“夜深了,大人勞累一天,也該休息了。”旁邊戚成祥說道,楚弦剛來定海縣兩天,就有這般成就和突破,戚成祥自然是佩服無比。
而因為跟著楚弦時間也長了,所以戚成祥并不覺得如何,因為在他看來,再麻煩的困境,楚弦都有法子解決。
這也是他為何愿意跟隨楚弦來涼州的原因。
“不急,戚刀長,勞煩你跑一趟,買一些藥材回來。”楚弦這時候遞過去一張早已經寫好的紙條。
戚成祥接過來一看,上面羅列的藥材有十幾種,而且已經入夜,縣里的藥鋪應該早就打烊了。
不過既然是楚弦安排的,戚成祥沒有說一句話,直接轉身出去辦事。
半個時辰不到,戚成祥回來了,帶著楚弦要他買的藥材。
這一夜,楚弦沒怎么休息,前半夜煉制丹藥,后半夜修煉分神御金訣,楚弦知道,想要做一些事情,光憑官術是不夠的,依托官力,提升修為才是正途。有的人官,以為當官之后就萬事大吉,就可以從此安逸,事實上并非如此,只說一點便可明白修為的重要性,當年天唐圣朝初創之時,若非太宗祖皇修為通天,力壓神佛,又哪里有圣朝數千年盛世?若是那般,泱泱人族,依舊會被神佛統治,如螻蟻一般。
正因為如此,楚弦才不敢荒廢修為。
天亮時分,楚弦夜游歸來,睜目而起。
戚成祥早就準備好早飯,兩人吃了,前者便問今日是否還要升堂問事,楚弦搖頭:“昨天該立的官威已經立了,升堂的事情不急,先出去辦件事。”
戚成祥沒有多問,吃完東西,立刻收拾東西。
昨夜修煉出竅夜游,楚弦又將定海縣轉悠了幾圈,畢竟夢中他是三年后才來的,現在還是有些地方和楚弦記憶中有出入,但大體相同。
定海縣的人也應該一樣。
楚弦要掌控定海縣,必須要掌控幾個人,一個是姜淵,一個是已經成為文書官的夏泊仲,姜淵那邊先不急,畢竟這老狐貍的外號不是白叫的,這一世彼此還沒有交情,所以得慢慢來,至于夏泊仲,楚弦今日就要收其心。
一路步行,楚弦七拐八繞,到了一處民宅。
因為久未修繕,所以看上去十分破落,楚弦示意戚成祥上前敲門。
很快,里面傳來了咳嗽聲,院門打開,一個老者出現在楚弦和戚成祥面前。
在定海縣那一年的經歷,就是楚弦能短時間內掌控定海縣最大的依仗,就像是昨天堂上楚弦推舉夏泊仲當文書官,不光是因為在上一世時,楚弦和對方是好友,而是因為,楚弦很了解夏泊仲,知道對方的長處,也知道對方的軟肋。
夏泊仲是當地人,至少祖孫三代都定居于此,楚弦知道,夏泊仲家境貧寒,因為處于邊界之地,所以十幾年前,經常會有妖族入侵,夏家有很多人,都是死在妖族入侵當中,到了現在,只剩下他父母和一個姐姐,其姐遠嫁他鄉,只剩下父母,而因為夏泊仲的老父早年受傷,所以身體一直不好,哪怕夏泊仲在縣衙里當差十幾年,也只能勉強維持。
至于成親,那還沒有,像是夏泊仲三十好幾還沒有成家的,哪怕是在定海縣里,也不多見。
不過夏泊仲成了文書官,從吏變成官,地位和俸祿就不一樣了,相信很快就有媒婆聞風而動,前來說媒。
開門的老者,便是夏泊仲的老父親。
看上去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老者,皮膚曬的黝黑,干瘦,常年的病痛似乎將這老者的身子都掏干了。
沒有人能想到,就是這么一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老者,居然會是一位技法精湛,大師一級的匠人。
就算是夏泊仲,或許都只知道他自己的父親是一個普通鐵匠,早年幫人補鍋磨刀修犁而已,卻不知道,他爹更善于打造兵器。
大師級匠人,那不是白叫的。
整個涼州,又能有幾位?
楚弦知道這個隱秘之事,也是因為一次機緣巧合,至于為何夏老爺子不將家傳的手藝傳給夏泊仲,甚至都不讓其子知道,楚弦就不知道原因了。
這一次來,楚弦為了兩件事,第一件,是幫夏老爺子治他陳年舊疾,第二件,就是讓對方幫自己打造幾樣東西。
楚弦沒有時間,而且也沒必要拐彎抹角,所以直接表明來意。
“夏氏神匠,五十年前名震涼州,所造兵器,別人是千金難求,沒想到不過五十年,夏家居然敗落如此。”
開場,就是這么一句。
那位夏老爺子立刻面色大變,因為知道這過往的,極少,五十年時間,歲月流逝,他們夏家的輝煌幾乎已經被人遺忘,便是他兒子夏泊仲,都不知道這段過往。
“你們找錯人了。”夏老爺子當下就要關門,看上去脾氣并不好,不過楚弦早有應對之法,當下是道:“妖族入侵,傾巢之下豈有完卵?夏老爺子,你莫要忘記夏家祖訓,況且,你也沒得選擇。”
說完,楚弦邁步而入。
這已經算是擅闖民宅了,不過楚弦閑庭信步,他早知道,夏老爺子脾氣倔,有本事的人,脾氣都倔,但沒關系,再倔的人,楚弦都有法子收拾。當然,楚弦也想要和顏悅色,但現實情況卻不允許,所以該無情的時候無情,該用手段的時候,就絕對不能手軟。
不然,就是害人又害己。
屋子里,夏老婦人也出來了,顯然,她在后面熬藥,聽到動靜就走了出來,夏老爺子擔心,讓夏老夫人回去,后者卻是不聽。
“你們是誰,究竟要干什么?這里是定海縣,我兒子就在縣衙當差,信不信我叫人來抓你們。”夏老爺子開始嚇唬人。
楚弦一笑,估摸夏泊仲是一夜未歸,畢竟剛剛擔任文書官,要處理的事情太多,所以夏家還沒人知道夏泊仲當官的消息。
楚弦直接步入主題。
“我這一次來,是請夏老爺子你開爐造器,當然,不會讓老爺子你白忙活,該給多少報酬,一分都不會少。”楚弦開門見山。
夏老爺子此刻咳嗽了幾聲,語氣軟了一些,搖頭道:“這位公子,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兒聽說的老朽,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夏氏已經敗落,老朽也早已經封爐,請回吧。”
婉言拒絕。
楚弦不為所動:“能封爐,就能開爐,夏老爺子也可以重復夏家的光輝。”
夏老爺子眉頭緊皺,顯然他也看出,這兩個人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當下是道:“二位還是另尋他處,涼州之地也并非只有夏氏一家,況且老朽身體大不如前,久疾纏身,即便是有心,也無力了。”
說到這里,夏老爺子神色暗淡,顯然他身體的病痛,的確是折磨了他很多年。
楚弦笑道:“無妨,這世上,真正無法醫治的病痛不多,夏老爺子的病,也并非無藥可救。”
這一下,夏老爺子是怒極反笑,一臉嘲諷道:“公子年輕氣盛,難免說一些自大的話,聽你的意思,莫非還能幫老朽解除疾病?若真如此,那老朽便是免費為公子你開爐造器,又是什么難事!”
“這可是你說的。”楚弦抓住對方話柄,然后直接從懷里取出昨夜煉制的丹藥,放在桌子上:“這藥一日吃三粒,早中晚各一次,最多三日,你的陳年舊疾便可好個七七八八,本來你也沒什么大事,只不過早年受傷,觸動了心脈,沒有及時調整恢復,這才導致氣力不濟,氣血虧虛,之后又看了庸醫,胡亂用藥,身子這才垮了,還以為是什么不治之癥,實際上在我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三日之后,我會再來,希望夏老爺子你不要食言。”
說完,直接就走。
戚成祥緊跟在后,心中暗道大人又開始人前顯圣了。
不過這感覺還真不錯,不見那夏家老兩口都傻眼了。
對于楚弦為何會知道這么多事情,而且還精通醫術和制藥之術,戚成祥雖好奇,卻從沒有問過,他只知道楚弦做的都對,自己只要盡職盡責輔佐保護便可。
楚弦走后,夏家老兩口都是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也是之前楚弦太強勢,而且說能治好夏老爺子的陳年舊疾,這才被鎮住了。
夏松,也就是夏老爺子看著桌子上那一瓶藥,神色猶豫,他夫人夏氏已經是上前拿起,將瓶蓋打開。
頓時,一股藥味涌出,甚是辣鼻。
“老頭子,那人說話可信嗎?”夏氏問了一句,夏松一撇嘴道:“我哪兒知道,我都不知道那兩人是誰,不過藥看上去不像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夏氏不服,夏松則是一幅女人什么都不懂的表情道:“這些年我吃的藥還少?正所謂久病成醫,就說這味道,就不一般,別看聞著辛辣,甚至帶著一種苦味,但良藥苦口,那些所謂神醫配制的藥我也不是沒吃過,味道都是藥香,好吃卻不治病,我覺得那人不像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