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弦的聲音很大,用了官勢,所以一開口,整個大堂之內都是他的聲音,書案上的紙張,都被震的顫動不已。
在場之人明顯都愣住了,齊齊看向楚弦這個不速之客。
因為著急趕路,楚弦一看便是風塵仆仆,而且沒有穿戴官服,所以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落魄的旅行書生一樣。
但沒人喝斥,畢竟楚弦的氣勢太強,此外,氣勢當中,還夾雜著一股明顯的怒氣和殺氣。
堂上主審官郝大人,自然是城府極深,對方能進府衙,就說明不一般,而且自稱‘本官’,還要監審,所以還是看看再說,別再招惹什么麻煩。
而鹿家的人,自然是不悅,此刻都是盯著楚弦,上下打量。
只有堂下李紫菀聽到楚弦的身影,很是驚喜,扭頭看來,她沒說話,但看得出很高興,更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楚弦此刻在眾人注視下,大步走入堂中,路過李紫菀身邊的時候,后者小聲道:“交給你了。”
楚弦點頭,小聲回道:“交給我吧!”
就算是楚弦自己,也不知道李紫菀對他實際上是相當的‘崇拜’,楚弦在隋州鳳城查案的經過,早就被李紫菀了解的是清清楚楚,包括一些細節,越是推敲,越是知道楚弦的了不起。
這一次,李紫菀深陷殺人大案,而且各項證據都是指向她,在被十幾名捕頭包圍之后,她就知道,或許這一次能救她的,只有楚弦。
或者說,她現在,只相信楚弦。
就說查案追兇這方面,就是她的醫仙父親,也比不上楚弦,就是因為了解楚弦在隋州鳳城查案的始末和細節,所以李紫菀才會要求李附子,第一時間聯系楚弦,給他紙鶴傳書,不管是不是任性,總之,李紫菀覺得,這一次,只有楚弦能還她清白。
讓李紫菀沒想到的是,楚弦居然來的這么快,只是一個晚上,對方就從京州,趕到了兗州觀海城。
來的越快,就說明楚弦越是在意她。
雖然已經成為階下之囚,但李紫菀此刻心如蜜甜。
一句交給我吧,讓李紫菀生出了一種依靠人的幸福感。
堂審的時候,被人打斷,對方還走上堂來,作為主審,觀海城府令郝清廉肯定不能當縮頭烏龜,該問的,還得問。
尤其是旁邊鹿家的人正惡狠狠的看著自己,所以這頭,他必須得出。
就見他神色一正,開口問道:“堂下何人?”
楚弦沒吭聲。
他之前開口,是為了阻止宣判定案,可問題是,他現在的官職是空的,還沒有正式的入職刑部提刑司,所以嚴格來說,他現在還無權監案,真的追究和問起來,一會兒肯定露出馬腳。
所以楚弦沒吭聲,他在等。
等他的任命。
“希望沈子義那小子沒給我耽擱,希望崔大人能盡早將官職給我安排好。”楚弦這時候心中暗道,但表面上一點都不慌,沉著冷靜。
郝清廉見對方沒回答,還以為對方沒聽清楚,所以又提高聲量,又問了一句。
楚弦依舊沒吭聲。
這一下,郝清廉眉頭緊鎖,而旁邊之前被楚弦氣勢鎮住沒敢說話的鹿家人此刻也是回過神來,當下就罵道:“哪里來的野小子,居然敢闖公堂,來人啊,還不將這大膽賊子抓起來。”
說完,下面立刻有手持棍棒的衙役上前,將楚弦圍了起來。
這些衙役,雖然都習武,但本事比自己那是根本不夠看的,一個天,一個地,怎么比?
所以楚弦絲毫不在意,依舊是氣定神閑,就站在那里。
任命沒有下來之前,楚弦不會說話,也不能說話,因為說什么都是理虧,現在楚弦要的就是拖延時間,而他的依仗,就是他內煉金丹的神通,半步宗師的修為。
總之一句話,就是用強,也不能讓這堂審進行下去,就算是耍無賴,也要保下李紫菀。
那些衙役將楚弦圍住,然后看了一眼主審府令郝清廉。
畢竟鹿家人不是這里的主官,最終要不要動手,還得聽郝大人的。
鹿家的人此刻有些氣急敗壞,大聲道:“郝大人,這人來路不明,冒充圣朝人官,硬闖公堂,阻擾判案,任何一條,都是大罪,你還不命人將這狂徒拿下,還等什么?”
郝清廉聽到這話,心中不悅。
鹿家的人狂妄慣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居然也對自己指手畫腳,尤其是說話那人,也不過是長史府一個令史,小小八品官,卻是對自己堂堂六品府令指手畫腳,吆五喝六,簡直是狂妄。
可郝清廉也沒法子,對方官位雖小,但仗著是鹿家的人,所以在兗州,那都是肆無忌憚。
“我忍!”郝清廉心中不斷告誡自己,招惹了鹿家,對他是大大不利。
隨后,郝清廉沖著楚弦道:“你究竟是何人,若再不說,就只能將你拿下審問了。”
楚弦依舊不吭聲。
他不能吭聲,索性將眼睛一閉,就護在李紫菀身邊。
郝清廉一看,也是有些動怒,當下是一拍驚堂木,喝道:“來人,拿下。”
眾多衙役得了命令,當下沒有再遲疑,直接上去動手,按照他們原本的想法,他們這些人,隨便上去兩三個,就可以將這柔弱書生直接按倒,來個五花大綁。
可剛沖到對方對方身前不過五尺的距離,就感覺仿佛撞上了一面墻,隨后一個個摔在地上,個個哀嚎。
“怎么回事?”
“不知道,好像撞在墻上了。”
“可前面什么都沒有啊,莫不是有鬼吧?”
幾個衙役面帶驚色,小聲說道。
這一幕,看在郝清廉眼里,他也是心中一驚,他畢竟是人官,見識非凡,知道對方必然是一個武道高手,那是真氣外放,形成五尺氣墻,氣墻無影無形,撞上去,當然會被彈開,別說人,就是刀劍暗器,此刻也不可能靠近那人。
能形成氣墻的,必然是高手,而且實力遠超先天境界,甚至有可能是宗師之境。
想到這里,郝清廉也是神色凝重。
他剛才看的清楚,那書生進來之前,外面醫仙李附子曾拍著對方的肩膀說話,莫非,這是李附子請來的高手?
也不對。
要說高手,在場之人,誰能強過李附子?就算是武道宗師,在李附子手里,那也不算什么,畢竟,李附子那是醫仙。
雖說醫仙的實力,不如陽神道仙,不如武道仙,但那也是仙,仙人境界,豈是凡人所能相提并論的?
如果要救人,李附子隨便施展個神通,他們都不是對手,甚至,李附子如果有了殺心,可以輕而易舉將堂上堂下的人都殺個精光。
但李附子不可能那么做,公堂,代表圣朝律法威嚴,就算是醫仙李附子,也不敢亂來,因為要亂來,人家早亂來了,不會等到現在。
情況有些不對勁,郝清廉相信自己的眼光,堂下那人,應該是李附子找來的幫手不假,但對方不是來鬧事的,也不是來劫人,倒像是在拖延時間,而那人的氣勢,絕對是官勢,這一點更不會假,也就是說,這個書生,百分百是一個人官,而且官位不低。
能讓李附子第一時間找來的幫手,那絕對不是一般人,再看這人風塵仆仆,像是一路趕來。
莫非是來自京州?
當下,郝清廉心頭一跳,從抓捕李紫菀到現在,也不過是過去三個多時辰,這么短的時間里,對方能從京州趕來,豈是普通人?
至少在李附子心里,那是能扭轉局面的人物。
既如此,那不如就如對方所愿,拖延片刻也無妨,看看這人究竟要做什么,當然,這時間不可能太長,畢竟這堂審基本已經確定,雖說李紫菀沒有認罪,但證據確鑿,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按照圣朝律法,還是要判罰。
自己只要秉公執法,不讓人挑出毛病即可。
說起來,郝清廉也是恐慌,也是害怕,他就怕神仙打架,將他給牽連進去,無論是醫仙李附子還是開國二品縣公爵位的鹿家,都不是他能招惹的,所以,按照規矩辦事,不偏不倚,準沒錯。
“成天擔驚受怕,這破日子我是過夠了,等這件事完了,我要去京州一趟,說什么也要想法子調走,哪怕是去一些偏遠的州地,也好過在這里受這夾板氣。”郝清廉此刻心中暗道,不過這些話,就不足以為外人道了。
于是郝清廉繼續命令那些衙役上前抓人,但衙役又無法靠近,所以幾次碰壁,摔的是七暈八素,最后聰明的衙役,索性倒地撞死,不起來了。
郝清廉能想到的事情,鹿家人又怎能想不到?
顯然,堂上那年輕的書生,就是李附子找來的幫手,所以他們比誰都急,尤其是一開始就大呼小叫的鹿守盛。
他是鹿澤元的四叔,此刻眼中帶著某種莫名的狠色,罵道:“都是一群廢物,郝大人,立刻調兵前來,抓捕這狂徒,你若不動手,那我鹿家人動手。”
要知道,他鹿守盛也是人官,懂得官術,他帶來的人力,也有武道高手,反正比這幫衙役要厲害。
說話的同時,鹿守盛已經是帶人上前。
但包括他在內,無論是術法,無論是拳腳刀劍,都進不得楚弦近身,楚弦就站在那里,閉著眼睛,仿佛睡著,只靠外放的氣墻阻攔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