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居正急忙領命,跑去辦事。
他不傻,這位楚大人剛來,提刑司里這么安靜,甚至人都看不到幾個,那都是因為不少推官和神捕對這個楚大人不服氣而導致的。
哪怕是孔謙自己愿意,但孔謙讓出總推官的官位給楚弦,還是讓他們很不爽。
在提刑司這些官員眼里,楚弦就是一個黃毛小子,憑什么要讓孔大人讓位置?
這件事,倒也怪孔謙沒有說清楚,也是孔謙最近在外地查案,忽略了這一點,總之現在提刑司里的官員對楚弦這個新來的總推官十分排斥,按理說總推官來了,他們是應該主動拜見,將各自是誰,負責的是什么,一一介紹清楚,現在,卻是一個個玩起了失蹤。
吳居正在提刑司待了這么久,自然看得出來,所以楚大人給他的第一個任務,實際上就是十分棘手。
如何短時間里把人都召集過來,這是一個難題,無論是人不齊,還是時間太長,都是他辦事不利。
好在吳居正在這里待的時間長了,各方面都很熟悉,所以很快就一一找到留守在司內的推官和神捕,說是總推官要見他們。
“哼,剛來就耍官威,他說見就見?讓他等著,本官這里還有事情處理,等處理完了,再去見他。”一個推官冷哼一聲,找了個理由不去。
吳居正也不強求,人家是八品推官,比自己級別高,但卻是記下對方說詞,然后去找下一個。
很快,吳居正就回到了楚弦那邊。
“人呢?”楚弦坐在堂案后面喝茶,吳居正神色不慌,他早就知道未必能叫來人,所以是上前,將各人的說詞一一道出。
看不出來,這個吳居正的記性居然不差,將每一個人的說法都復述一遍,甚至表情語氣都是惟妙惟肖。
“大人,他們這是推脫之言,分明就是不想來。”最后,吳居正如實說道。
楚弦笑了:“吳文書啊,你可知道你剛才所言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他們會怎么對你?”
吳居正心中惶恐,但神色不變:“下官只知道,大人為總推官,乃是提刑司郎中之下最高主官,有權命下屬推官、神捕前來,他們故意推脫,有錯在先,下官如實稟報,又何懼他人報復。”
楚弦點點頭,這個吳居正可用,至少對方知道,關鍵時候,應該忠于誰。
所以楚弦對這個吳居正還是很滿意的,至于其他人找借口不來,楚弦也早有預料,所以他不急。
“你再去一趟,告訴他們,無論他們做什么,限他們一刻鐘內來這里見我,告訴他們,這是上官命令,不來者,遲來者,后果自負。”楚弦聲音帶著一股威嚴,吳居正嚇的心頭一跳,急忙去傳話。
這一次,有人來了。
畢竟這次的口吻不一樣了,而且提刑司的官員也都不傻,之前他們找借口,人家第二次叫,再不去,那就是得罪了。
就算心里再不服氣,也得來。
當然,也有倔脾氣的,你讓我一刻內到,我偏不,就故意晚到一小會兒,看你又能如何?
這都是官場上誰都知道的伎倆,一般情況下,就是主官也不會特別較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
不過這一次,楚弦明顯沒這打算。
他掐著時間,一刻鐘內,不少推官和神捕都到了,只有一個,在一刻鐘后,才故意急急忙忙從外面走進來。
“總推官,抱歉,剛才處理一件極為棘手的案子,一下沒注意時間,遲到了。”這個推官嘴上說這抱歉,卻是沒有一點愧疚的樣子,相反,有一種故意如此的樣子。
一般情況,對方這么說,就算是遲到了,也不會再追究,畢竟,只是遲到片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這個推官明顯忘了一件事,楚弦是新官上任,是要燒火的,眼下,抓住他這么一個典型,又怎么可能輕易放過?
權威是怎么樹立起來的?
殺雞儆猴,就是這么來的。
楚弦盯著他,沒說話,那人也察覺到不對,本以為肯定不止他一個人遲到,但此刻,他發現,好像,就是只有他一個人。
這人心中暗道不妙,同時暗罵其他人沒義氣,如果再有幾個和他一樣,那人多了,這楚弦自然不好處置,現在倒好,就他一個,這不是撞到人家槍口上了么。
也是他大意了,早知道,他肯定會按時趕來,畢竟這楚弦乃是六品推官,是現在提刑司的總推官,不尊上官命令,這就是犯了規矩。
他還想說話,楚弦卻是道:“既然這么忙,那就不要來了,出去。”
那人一愣,摸不清是什么意思,站在原地沒動。
“出去!”楚弦又說了一句,那推官才聽明白,當下是感覺面紅耳赤,怎么說他也是一個八品推官,就這么被趕出公堂,那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
只是他沒法子說什么,本來就是他做的不對,所以咬咬牙,就要往外走。
楚弦這時候又道:“從明天開始,你就不用再來提刑司了,本官會將你的官籍打回吏部,讓吏部給你這大忙人重新安排新職位吧。”
這句話一出,眾人都是大吃一驚。
免職。
居然因為晚來片刻就被免職,眾人心中瞬間都提了起來,有人覺得太過了,可此刻,他們根本不敢說話。
別看楚弦年紀不大,甚至比他們都要小很多,但這手段卻是很狠厲,說免職,居然就真的免職,一點情面都不留。
最麻煩的是,那人是正好栽到了楚弦手里,不尊上官命令,就這一條,嚴重來說,的確是可以就地免職的。
那推官剛才是感覺到憤怒和羞辱,但此刻,卻是害怕和后悔。
他好不容易爬到八品官位,這被免職,打回吏部,怕是再沒機會當官了,名義上,打回吏部,是可以由吏部重新安排官職的,但實際上,這種人以后誰還會用?
怕是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會用這種被上官打回吏部的人。
也就是說,他因為不尊上官命令遲來片刻,斷送了仕途。
一瞬間,這人頭一暈,眼一黑,險些暈倒。
這打擊太大了。
他現在后悔了,早知道他就不應該針對新來的總推官,現在被抓了典型,弄的官位都沒了。
這去哪說理去?
什么地方有后悔藥,他若是知道,肯定會買上幾斤,可惜沒有。
“還不出去。”楚弦堂上訓斥一句,那人想求饒,但想了想,還是低著頭,向外走去。
其他人此刻靜若寒蟬。
原本隨意站著的,此刻也都是身子直了不少,恭敬了不少,就連吞口水,都是小心翼翼,堂上那是安靜的落針可聞。
誠然,楚弦這種手段有些嚴苛,但他只能如此,新官上任,若無威嚴,以后如何服眾?本來楚弦就打算想法子震懾一下提刑司這些人,沒事都打算找點事,結果就有人傻乎乎的撞過來,那就不怪他楚某人心狠手辣了。
這時候,沒人敢說話,吳居正卻是神色猶豫,他從剛才就開始思謀,他知道,楚大人肯定會借著這件事樹立威嚴,要說這幫人也是玩脫了,第一次找借口不來就算了,第二次,居然還是如此拖拖拉拉,只能說,自作自受。
但這是楚大人的意圖?
或許是,但肯定不是全部,吳居正這時候突發奇想,覺得這是一個機會,若是他推斷正確,那必然可得重用,想到這里,終于是忍不住,開口道:“楚大人,袁推官不尊上官命令,的確該罰,但袁推官經驗豐富,且屢立功勞,念在他初犯,還請楚大人手下留情。”
吳居正,居然是在求情。
楚弦有些詫異的看了對方一眼,心中有了一絲贊許。
對于他來說,拿一個人來開刀,以此起到震懾的作用,現在的目的已經是達到了,但那個倒霉鬼也不是沒有回旋的余地,真正的上上策是,有人求情。
因為,求情本身就意味著認同和臣服。
光有懲罰,那還不夠,如果沒人求情,只能說明他們是敢怒不敢言,心里還是不服,甚至想著反擊回來。
但如果有人求情,那就不一樣了。
那意味著有人要臣服,要認同你,這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而且自己真的一上任就將一個八品推官革職打回吏部,在更上一層的官員看來,這就不好了,至少說明,自己沒有能力掌控。
這就是最大的不同。
本來楚弦是有其他的應付之法,沒想到吳居正想到自己心里頭了。
所以楚弦才會心有贊許,至少,這個吳居正,能用,也是一個可造之材。
有吳居正求情,下面立刻有人一起求情,楚弦也就順坡下驢,只是罰了袁推官半年俸銀,留職觀察。
明眼人都知道,雖然是要觀察,但應該是沒事了。
那袁推官也是松了口氣。
誰能想到,他只是故意晚來一會兒,居然差一點丟了官,差一點仕途就毀了,他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是明白,就算是不服這位新來的總推官,也得聽話。
“袁兄啊,官大一級壓死人,這道理你難道不懂?”事后,一個和袁推官關系不錯的官員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