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婢女楚弦以前也是經常見,因為只要是王燕蟬來,都會帶著她,雖說楚弦搬了地方,換了一個大宅院,但要打聽楚弦新的住所也不是什么難事。
“你是說,你家小姐病了?”楚弦愣了愣。
這婢女據說是下午就來了,因為自己不在,所以居然是一直等到天黑,看得出來,他很著急。
婢女倒也是聰明伶俐,知道這種時候不能說廢話,所以直接將前段日子發生的事情道出。
“楚大人,那段日子小姐是一直想要來找你,但我們家老爺不準,更是不讓她離開房間,為此小姐將她最喜歡的瓷器都砸了,但后來,楚大人您破了大案,立了大功,老爺便也不再攔著,誰知道小姐她脾氣犯了,又不愿意來尋你,說是,大人你困難時沒有陪著你,又如何能在你輝煌時跑來見你,可小姐她還是想著你的,不然也不會相思成疾,一病不起。”
這婢女說完,楚弦嘆了口氣,他雖然和王燕蟬認識的時間不長,卻是對她頗為了解,王燕蟬極為驕傲,性子更是執拗,她如果決定的事情,估摸誰都無法左右。若是因為自己,導致王燕蟬重病在床,那楚弦如何能心安。
不過就是因為了解,所以楚弦知道,哪怕自己現在去探望,別說王神齡不讓進門,怕是王燕蟬也不會見自己。
更何況,楚弦也不會去。
這時候旁邊李紫菀起身道;“我去探望王家小姐。”
見到楚弦要說話,李紫菀直接將他的話堵了回去:“你別說話,我去探望最合適,畢竟天色已晚,你去不合適,還有,要說醫術,我比你高得多,和燕蟬也最熟,所以我去最合適。”
說完,便取了藥箱,和王家婢女一起離開。
卻說李紫菀,由那婢女引路,一直到了王府,見到了病榻上的王燕蟬。此刻的王燕蟬,相較于十幾天前,的確是消瘦了太多,見到李紫菀來了,王燕蟬還有些愣神,不過看到自己的婢女,她明白了。
當下王燕蟬面帶寒霜,怒斥道:“誰叫你去的?”
那婢女嚇的跪在地上,但居然也是十分倔強道:“小姐你因楚大人而生病,成天茶不思飯不想,如此身子一天比一天弱,奴婢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奴婢知道小姐心里想著誰,更知道小姐得的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所以奴婢這才自作主張,去找了楚大人。”
王燕蟬還要訓斥,李紫菀上前攔住她。
“燕蟬姐姐,她也是為了你著想,你又何必再怪她。”說完,順勢扶著王燕蟬坐好,王燕蟬一開始沒說話,后來才忍不住問道:“他還好嗎?”
李紫菀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所以是點頭:“還挺好,前兩日升了官品,到了正五品,像他這個年紀,至少百年之內,圣朝上下都沒有這么年輕的正五品官。”
說著,李紫菀從藥箱當中取出幾枚丹藥,遞給王燕蟬。
“這藥有滋補之效,剛才我已經替你診脈,燕蟬姐姐你只是相思成疾,又沒怎么吃東西,所以導致虛弱無比。”
王燕蟬接過來就水服下,出言道謝。
之后,居然是無話可談,現場陷入一股尷尬的安靜當中。
李紫菀看著王燕蟬,王燕蟬也看著李紫菀,相對于李紫菀的淡定,王燕蟬這時候反倒是有些心虛的樣子。
最后,她還是開口道:“翠兒去找他,我是知道的。”
李紫菀知道,翠兒就是那個婢女。
“我知道。”李紫菀同時點頭。
王燕蟬苦澀一笑:“你都知道,那他肯定也知道,我啊,自作聰明,又愛幻想,做事也總是一廂情愿。這段日子,我整天都不出門,就窩在家里,難免會去想,而這么一想,有時候反而可以想通一些道理。”
李紫菀沒說話,這時候,她只是一個傾聽者。
王燕蟬神色黯然,繼續道:“楚弦他心里一直就沒有我,我以為,我王燕蟬,王家之女,爺爺是圣朝正二品仙官,首輔閣成員,家境優越,底蘊深厚,我王燕蟬若是看上他楚弦,他就應該喜歡我,遷就我,甚至愛上我,我一直也都是這么想的,但后來,我明白了,這些都是我的一廂情愿。”
王燕蟬的話匣子打開了。
“最開始,我是為了報復你,李紫菀,你得楊克青睞,又得楚弦深情,我不服,楊克那人德行不好,不說也罷,所以我想著將楚弦從你手里搶來,再狠狠拋棄。但后來我發現,楚弦較之楊克,簡直強了百倍,那時候我更加嫉妒你,直到你暗示我,可以將楚弦讓給我。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又陷入了一個編制的幻想當中,想著可以取代你,想著可以獲得他的心,因為他需要我,如果他要在仕途上有所建樹,就會需要我,需要王家的幫扶。”
這時候,李紫菀嘆了口氣,這件事,她自己都說不上是什么心思,感覺是在做正確的事情,但實際上和王燕蟬沒什么差別,也都是在‘一廂情愿’而已。
傻啊。
王燕蟬這時候道:“可是后來,我明白了,楚弦能一路走來,靠的不是誰的幫扶,也不是被人扶起來的,他能走到今天,是靠了他自身的實力,十三巫祖被害一案,就連我爺爺都說是無解,但最后,硬生生的被楚弦給查出了真相,我爺爺打壓他,看似是為了我,看似是氣不順,實際上是想要將他拉攏過來的一種手段,但我爺爺想的太簡單了,他以為打壓楚弦,然后等到楚弦無路可走,再拋出橄欖枝,例如招他為孫女婿,這樣一來,換做大部分人都難以拒絕,可楚弦不是這樣的人,我,也不是這樣的人,我王燕蟬也有自己的驕傲,尤其是這件事上,我不會乞求,也不應該自降身份,更不應該一錯再錯,所以我想明白了,也想通了。”
這時候,王燕蟬主動拉起李紫菀的手,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我將所愛,托付給你,請你幫他,護著他,警醒他,讓他實現心中抱負,而我,也會在旁邊幫助你們,盡我所能,幫他走到仕途的巔峰,到那時,甚至我爺爺,都得仰望他,到時候,我爺爺就會知道,當年他的孫女眼光是何等的好,會知道,我王燕蟬,沒有愛錯人。”
離開王家的時候,李紫菀眼睛有些濕潤。
王燕蟬說她明天就會吃東西,會恢復如常,依舊會是王家的大小姐。只不過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李紫菀看到的是她的倔強。
望著天空繁星,李紫菀長長的出了口氣。
“楚弦,你若是沒有爬到仕途巔峰,不光是對不起我,也對不起燕蟬姐姐。”
阿嚏!
楚家宅子里,楚弦緊了緊衣服,有些怪異道:“我已經是武道宗師,開始踏入法身境界的術修,肉身強橫,怎么可能會著涼?還是說,剛才有人在念叨我?”
百思不得其解,楚弦又拿起筆,開始撰寫《推案論》。
這本著作,可以說是最近楚弦和孔謙最大的心血,即便是前段時間查案的時候,都沒有中斷。
雖說楚弦也明白,就算是這《推案論》寫成的時候,也未必能比得上《江山河志》還有《自省論》,但卻可以在圣朝刑案上,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而且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個里程碑。
寫到后半夜,不見李紫菀回來,楚弦就去問洛妃,洛妃說紫菀姐姐已經回去了,而且還傳了話回來,說王家小姐無礙,讓楚弦放心。
楚弦還真的松了口氣。
說實話,他還真有些擔心王燕蟬,他雖然不去探望,但說實話,心里還是有些掛念王燕蟬,聽到王燕蟬無礙,楚弦當然是放下了懸在心中的石頭。
“也不知道,紫菀和王燕蟬說了什么。”楚弦喃喃自語,他很好奇,不過肯定不會去自找沒趣的打聽詢問。
有些事情,就是他自己也是說不清道不明,所以有的時候,只能是難得糊涂。
一年之后。
提刑司內,最近有一個傳言。
那就是提刑司事中郎,要高升了。
提刑司屬刑部四司之一,最高主官乃是司郎中,四品,下一級便是司事中郎,正五品,屬于主官官員之一,地位和權勢自然不是推官所能相提并論的。
在官場,基本上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如果上面的蘿卜騰出一個坑,自然,這個坑立刻就會被無數雙眼睛盯著。
下面的蘿卜,都想跳進這個坑里,為此,甚至不惜互相爭奪,大打出手那也是在所不惜。
提刑司事中郎,這個官職和推官不一樣,所以這個傳言一出,就算是其他地方的官員,也都開始活動了起來。
反而相對于就在提刑司內的楚弦和孔謙,對這件事似乎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此刻在書房之內,孔謙看著楚弦寫下最后一個字,隨后激動道:“成了?”
楚弦將手中正氣筆解除,又看了看他寫的這一篇,長出了一口氣,隨后點頭:“最后一篇,也寫完了,接下來只需造冊,便可上呈刑部審驗了。對了,按照我的經驗,文圣院那邊也要遞交一份。”
孔謙一幅我明白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