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紋現在是洞燭司的副都統,手里掌握的權力巨大,而且所知道的秘密也很多。
就這幾天,很多勢力都已經是蠢蠢欲動,畢竟楚弦要推行土地改革的事情不是秘密,很多人都已經知曉,有些人對于要斷他們根基和財路的楚弦自然是恨之入骨,只是楚弦如今的地位太高,實力太強,常規手段根本無法動搖楚弦,甚至一個不慎就可能引火自焚。
可這并不能阻擋一些瘋狂的人和勢力。
就紀紋所知道的,有人開始收集關于楚弦的一切底細,不用問,肯定是想要找到一些東西,或者,創造一些東西來抹黑誣陷楚弦。
這都是一些慣用的手段,紀紋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她已經安排下去,對于這種探子嚴查,若有人炮制謠言,也確保要在第一時間掌握是誰在背后指使。
這是紀紋唯一能做到的,至于朝會上那一場戰爭,只能是楚弦自己去打,她就是想幫忙也幫不上。
這個時候李紫菀突然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臂,開口道:“睡了!”
紀紋一愣,洛妃也是沒反應過來,當下是急道:“紫菀姐,你怎么也和紀紋姐一樣,這個時候怎么睡得著?”
李紫菀頭都不會,只是用肯定的語氣道:“他沒問題的。”
說完,直接離開,只留下洛妃和紀紋二人,紀紋估摸也是反應過來了,同樣起身,拍了拍洛妃的肩膀,一言不發也走了。
洛妃愣了愣,然后氣的跺了跺腳,最后也只能離開。
清晨,一如既往,掃街的掃街,開張的開張,孩童未起伏褥臥,院外廚室已飄香。
對于今天的朝會,似乎和平常一樣,但又有不同。
崔煥之邁步走向朝堂所在,他現在也是位高權重,只不過距離首輔閣還差一步之遙,而影響他加入首輔閣的,并非是資歷和能力,只是修為。
如果崔煥之修成道仙,入首輔閣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過就算他現在沒入首輔閣,其地位也在大部分官員之上,自然,在朝會上的影響力也是有一些的,可讓崔煥之生氣的是,不少官員對于他之前的通氣,回應要么是模棱兩可,要么就是搖頭不語,極少有人能立刻贊同的,就算是有,也不知道其心中的真實想法。
總之,這一次楚弦推行的土地改革之政令,就目前來看,實在是前途未卜,甚至于崔煥之昨夜都想連夜去找楚弦,讓對方放棄,或者是暫時放棄,因為時機不成熟。
可最后崔煥之也沒有去。
因為他沒有自信,在官場上的手段,崔煥之自問不如楚弦,那么這些困難,這些威脅,這些險阻,楚弦之前不可能想不到。
既然想到了,卻依舊堅持要做,那只能說明,楚弦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對于一個已經下定決心的人,再去勸阻,崔煥之做不出這種事情,他能做的,就是信任和支持。
后面孔謙一臉怒氣的追過來,同時嘴里道:“這幫人,關鍵時刻都開始玩手段,什么看看再說,什么時機不成熟,都是推諉而已,哎,這要真正做一些事情,為何就這么的難?”
顯然,孔謙這位老推官也遇到了和崔煥之一樣的困難,那就是尋求幫手不力。
只是這件事還真沒有別的法子,楚弦這一次要動的利益太大,樹立的敵人數量也是前所未有的,也幸好首輔閣最高層是支持楚弦的,否則這件事,當真是時機不成熟,或者說,是根本無法推動的。
“這件事,別人不幫忙,咱們幫,總之,好的就是好,不可因為艱難險阻就退縮,否則這官做的又有什么意思?”孔謙性子剛烈,此刻是將他性格都展露了出來。崔煥之點頭,雖說按照他的理念,要懂得張弛有度,如果明知事不可為而為之,那是愚蠢,但因為是楚弦,所以崔煥之寧愿‘愚蠢’一次,因為楚弦還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似乎任何困難的事情到了楚弦那邊,都會輕松的迎刃而解。
“進去吧,今天朝會無論如何,都會是一場惡斗。”
朝會開始,百官聚集,便在所有人認為,那楚弦肯定會先讓其他人商議別的事情,最后他才拋出那一份議題政令,可實際上,楚弦的做法和決定,和他們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朝會剛開始,楚弦就最先開口,他的理由很簡單,事有輕重緩急,他的事情最重要,所以理應放在最開始說。
這明顯是出乎不少人的預料,就連坐在最高位的首座蕭禹太師,在看到楚弦這‘先發奪人’的戰術,也是眼前一亮,稍微思索,便是暗道一個妙。
因為既然很多人都不看好,甚至要反對,敵對的政令,那何必再謙讓?該咄咄逼人,就是要咄咄逼人,這么一來,橫沖直撞,說不定能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楚弦,勢未成之前,我與大司徒都不可輕易表態,這開局,就靠你了,若是這局開不好,便說明這事情做不成,畢竟我與大司徒官位特殊,不可輕易表態,萬一事不可為,對于我二人的威嚴和威勢來說,都是致命打擊,這一點,還望你明白。”蕭禹太師這時候心中暗道,看似他輕松,實際上,卻也是頗為緊張。
楚弦這時候,開始正式上場。
“諸位大人,眾位同僚,今日朝會,我楚弦作為戶部左侍郎要先為大家說一件事。”楚弦一邊說,一邊環顧四周,所有人的表情目光,都盡收眼底。
大部分都是懷疑和不屑,也有敵勢,真正像是崔煥之和孔謙這樣的支持和鼓勵,卻是少之又少。
尤其是尚書令李淵明,還有戶部右侍郎劉季溫,這兩人目光中的那種敵意分明是沒有隱藏,而是展露無遺,不用問,無論自己一會兒如何闡述,如何說,以這兩位為首的人都會不顧一切來唱反調。
而戶部尚書現在的樣子,依舊是那種猶豫不決,楚弦倒不是必須要戶部尚書支持自己,但至少,對方不要反對,只需中立便好。
楚弦想心思放空,開始講述。
“七年前,在東岳州寒春縣,因為受人算計,一戶侯姓人家被逼賣出名下七畝良田,事后這戶人家發現是縣中大戶聯合設計,引誘其子入局,欠下賭債,逼他們賣地還錢,雖侯家求助官府,但依舊無果,如此其子羞愧難當,自縊而亡,其祖奶得知,一病不起,三日歸西,侯父為討說法,卻被打斷了腿,混亂中,其妻也被亂棍打死,如此家破人亡。諸位大人,可覺得這一戶人家可憐,還是可悲?總之,這是一個悲劇,是也不是?”
楚弦聲音洪亮,此刻發問,只是朝會數百官員,卻無人回應。
沒人回應,有的時候就是最好的回應。
楚弦繼續道:“若沒有兩年之后,東岳州的民變,三千七百人揭竿而起,殺富戶,分良田,那的確算是一個悲劇,可有了兩天后的變故,這就不是一個悲劇,而是星星之火,因為引發這一場暴動民變的,就是侯家那位瘸腿,失去了一切家人的那個男人。雖然事后重兵鎮壓,暴亂罪魁禍首伏法,可類似民變,并非就此打住,往前看,過去的數千年來,所發生的暴動民變,何止數千?往后看,這幾年來,因為土地分配不公,地方官符不作為,惡霸橫行,而產生的新的悲劇和暴動,也是數不勝數,矛盾之所在,不是武力鎮壓就可解決的,此乃病癥,諸位都知楚某夫人乃是醫仙李紫菀,我岳父為醫仙李附子,所以醫道之術楚某必然超過在場所有人,這不是楚某夸大其詞,而是事實。身為官員,所見圣朝病癥頻發,又如何能無動于衷?”
又是一句發問。
不過這一次,顯然有人不想楚弦再這么煽動下去,或者說,在他們看來,應該到了該狙擊阻止楚弦的時候了。
當然,一般官員是沒這個資格的,雖說是朝會,百官都可參加,但試問,地位和官位低于楚弦的官員,怎能以下犯上?怎能駁斥上官?所以這種事,只能是由一個品級和體量相當的官員站出來才行。
而這個人,此刻站了出來。
“楚大人,你這話恕劉某不敢茍同!”
說話的自然是劉季溫,戶部右侍郎,下面眾多官員一看,都是心頭一跳,有的甚至是興奮無比。都是戶部高官,一個左侍郎,一個右侍郎,這一場戲可是有看頭。
至于戶部尚書,此刻沒有開口。
劉季溫明顯也是早有準備,他這時候反駁道:“楚大人剛才所講之事,乃是暴民造反,依照圣朝律法,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不知楚大人非要將土地制度牽扯進來是何居心?在我看來,這根本就是生拉硬扯,而且楚大人究竟要說什么,不妨直接說,用不著拐彎抹角,東扯西拉一些無關的東西。”
這話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后才說出來的,可以說是針對楚弦說的話專門加以駁斥,潛移默化,逼著楚弦直接說出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