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搞事情的作戰線路上,張然和康挺王老拐等人都是有分歧的。
特別是王文平,那是跳的最高!
“攆鬼子去啊,那幫鬼子特娘的就剩下二三十個人,卻帶著那么多的機槍擲彈筒,不攆他們攆誰!”
王文平愣著脖子凸著眼叫的歡,一臉自己說的非常有道理,所以大家都很支持自己的樣子,完全沒有給王老拐康挺等人當了槍使的覺悟。
當然了,也不排除這家伙用了一天奉天造的歪把子,也發現小鬼子這歪把子不怎么好使,想再從那幫小鬼子手里搶更好的家伙事來用的想法。
不過這家伙跳的歡沒多久,很快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那就是即便是有一群人給自己撐腰,也千萬不能冒犯領導的權威!
在被張然幾大腳踹翻在地,還在屁股上跺了幾腳之后,王文平就變的非常老實,哭喪著臉扛著歪把子跟著隊伍出發……
“別以為你楞老子就不會揍你!”
張然瞅著老實了的王文平猶自不解氣的罵道,這才讓熟悉這邊地形的蒙海建帶路,向著陽泉縣外圍的方向快速迂回——堅決不抄近路,轉找那些大地方行動!
在隊伍的身后,還跟著不少的倉水民夫,這些人沒有槍支武器,個個都背著空背篼。
陽泉縣外圍。
兩千余名疲憊不堪的八路軍隊伍正在山中前進,每個人都臉色凝重,因為一條接一條的壞消息,正在不斷的傳來!
左翼要道,被大量日偽軍封鎖!
右翼的方向,有小鬼子的炮艇正在沿江巡邏,嚴防死守!
在身后,原本應該已經被顧向陽等人引向了倉水方向的日偽軍,不知道什么時候從身后竄了出來,距離他們已經不足半天的路程了!
浦沅中臉色鐵青。
很明顯,自己的計劃已經完全失敗了!
這樣的困局,不但浦沅中自己看出來了,就連老李等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兵們都已經看出來了!
但沒有人開口。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不是浦沅中的錯,只怪小鬼子太過狡猾!
現在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硬著頭皮向陽泉縣的方向移動,試試看能不能硬闖過去了!
傷亡什么的,大家已經不去想了,能沖過去多少算多少!
老李一邊指揮著隊伍行軍,一邊看著周圍那些戰士的臉色,忽然拍了拍手,扯著嗓子大吼道:“都死氣沉沉的干什么?怕啦?”
戰士們看著老李苦笑道:“老李,都到這份上了,說這怕不怕的,有什么用啊?”
“我知道同志們都不是怕死的人,我知道你們是怕要是沒了咱們獨立團,這邊真的就成了鬼子的天下……”
老李大聲道:“可你們別忘了,當年老子遭遇過多少比現在更危險的情況,但最后,團長不依舊帶著弟兄們殺出來了么?所以你們放心,團長一定有辦法的,不到最后一刻,就絕不能放棄!”
說著這話的時候,老李也在看著浦沅中。
他這些話,不但是說給戰士們聽的,更是說給浦沅中聽的!
自從發現小鬼子沒有上當,自己正帶著弟兄們一頭扎進小鬼子早已設下的圈套當中之時,浦沅中的臉色就難看到了極點!
他自責,內疚!
他覺得是自己的判斷失誤,害死了整個獨立團!
他覺得自己對不起這幾千部屬,對不起組織的信任!
“弟兄都相信你,我老李也一直都相信你!”
老李盯著浦沅中道:“你是咱們的團長,你一定要振作起來——無論是死是活,弟兄們都無怨無悔,沒有人會怪你!”
“多謝你,老李!”
聽到老李的話,浦沅中心頭豁然開朗,忽然笑道:“你記不記得當初我為何堅持即便是孤軍深入,也要來到這片區域?”
“當然知道了!”
老李笑道:“你想讓這邊的老百姓們都知道,咱們國家的部隊,絕不會拋棄自己的百姓,絕對不會向小鬼子屈服,老蔣的部隊走了,咱們八路軍還沒走,還堅守在這片土地上,會和大家一起,和小鬼子戰斗到底——你跟師長說,只要咱們獨立團還在,這邊的老百姓們就不會輕易的向小鬼子低頭……”
“是啊!”
顧向陽笑道:“我帶著同志們過來的目的,是為了打擊日寇,同時也是堅定所有老百姓們抗戰到底的決心——老李,傳我命令,以我們腳下的老王坡為基,就地設防!”
“什么?”
老李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你是說,咱們不走了?”
“不走啦!”
浦沅中看著周圍的高地道:“如果不出意外,小鬼子偽軍怕是早已在前方的陽泉縣布下了重兵等我們過去,去了,我們也很難殺出去——既然咱們團注定逃不出去,那么就干脆化被動為主動,至少要在咱們自己選擇的戰場和小鬼子開戰!”
說著這話的同時,浦沅中指著周圍的優勢地形道:“這片區域,易守難攻,咱們至少能支撐十天!”
“十天,足夠讓周圍的老百姓們看到咱們八路軍的的決心了,足夠讓老百姓們知道,有我們八路軍在,即便是剩下最后一口氣,我們也會和小鬼子打下去!”
“對啊!”
老李聞言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到時候,即便是咱們獨立團打光了,老百姓們至少看到了咱們八路軍不會向鬼子屈服,他們就不會輕易的向小鬼子低頭,只要咱們的隊伍再過來,他們就會義務反顧的支持咱們,和小鬼子斗到底……”
“不錯!”
浦沅中拍拍老李的肩膀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李哥你也啊……”
“從老子在江西認識你開始,到現在都十幾年了,能不清楚你么!”
老李哈哈一笑,回頭對那些戰士們吼道:“聽到團長的命令了嗎?那還愣著干什么?挖戰壕,布置火力,準備跟小鬼子漢奸拼命啊——這一仗,咱們獨立團就算必須全軍盡墨,那也要打出我們八路軍的威風……”
“跟小鬼子拼到底!”
“不怕死就來,拼命,我們八路軍怕過誰……”
戰士們山呼不停,紛紛開始構筑戰壕工事,清點彈藥……
“石頭多準備點,這可是好家伙,能砸破不少鬼子的狗頭……”
一群指戰員,老兵們在聽到命令的那一刻瞬間恢復了活力,開始上躥下跳,利用自己豐富的戰斗經驗布置陣地,想要將這片陣地變成小鬼子的地獄!
這些指戰員老兵們的存在,讓浦沅中老李這樣本該最忙的家伙徹底的閑了下來,有時間靠在山頂的大石頭上抽袋煙,欣賞日落。
“多美啊……”
浦沅中指著周邊那疊翠的群山感慨道。
“風水不錯,能戰死在這地界,咱們是撿著了!”
老李咧著嘴,想到了某些人道:“王大腳杜老酒他們死的地界兒,風水可比不上咱們……”
浦沅中無語,心說老子跟你聊祖國的山河壯美,你跟我說死了埋的地兒的風水?
不過他也知道老李那大字不識一籮筐的水平,也跟不上自己思維,同時也想起了那個腳上中槍卻沒得到太好的醫治,一到吹風下雨一只腳就腫的有一般人兩個大的王大腳,也想到了那個一見到酒就邁不開步的杜酒鬼,笑著隨著老李的話說下去:“那倒是,王大腳是從懸崖上摔下去的,老酒是過草地的時候死沼澤里的,咱們拉都沒能拉上來……”
“對對對,王大腳那一下摔下去,就算不摔碎了也得給狼啃了,老酒那肯定是爛在沼澤里了——算來算去,咱們從江西出來的那幫兄弟,也就咱們倆運氣好,能死在這風水寶地……”
老李想起了自己從未見過面的兒子,再瞅瞅周圍的山巒喜滋滋的道:“瞅瞅,這左青龍又白虎,龍脈啊,老子的兒子將來說不定能當皇帝……”
“是兒子是女兒你還不知道呢!”浦沅中笑罵。
“我老李家九代單傳,他必須得是兒子!”
老李肯定的道:“再說了,你看我的面相就該知道,我這注定是有兒子的……”
“是是是,你高興就好!”
浦沅中便笑,半晌才悵然道:“要是咱們死了,跟咱們一起從江西殺出來的兄弟,就沒誰了吧?”
“沒有咯,就你跟我命大點!”
老李感慨道:“要是死在這里,就可以跟大腳他們吹吹牛,跟老杜好好的喝幾頓酒了……”
“是啊,他們在下面,怕是等我們都等煩了!”
浦沅中回應著,看著漫天灑落的陽光,眼神中充滿了留戀和遺憾……
留戀著這個世界,也遺憾著無數的弟兄們前赴后繼的那個理想中的世界!
老李還在絮叨著,絮叨著龍欣帶領的那些地下黨逃出去了沒有,要是他們逃出去了,就能將獨立團的情況匯報給組織,組織上便能給自己的家里捎個信,以后逢年過節,自己的兒子就能給自己燒燒紙什么的,不至于連個祭奠的人都沒有……
只是老李不知道的是,龍欣她們根本沒走,她們還在這片區域中活動,竭盡所能的想要幫助獨立團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