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故事古已有之。
那些小鬼子眼見帶不走，便直接用炸藥引爆破壞的炮火之所以不能修復之后使用，其原因也和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道理差不多。
表面上看著問題不大，但因為爆炸而產生的隱藏裂紋之類，卻深入其中。
鐵匠坊的修復，最多只能修復表面的扭曲之類，對這些隱藏的裂紋，根本毫無辦法。
而炮火在使用之時，會產生極強大的膛壓，這些無法被修補的裂紋，便會變成火炮中的定時炸彈，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可能因為膛壓超出了其承受的極限而引發炸膛！
這就是蓋黑良堅決反對將那門九二步炮修復之后使用的原因所在。
當然了，雖然這九二步炮無法被直接修復使用，但對蓋黑良來說，依舊有著極高的價值！
在張然趕到后山之時，蓋黑良正光著膀子整個人都趴在炮身上不斷的測量各種數據，而在一旁的桌子上，已經擺滿了厚厚的一摞紙張，上面全都是從這九二步炮上采集而來的數據……
看到這一幕，張然會心一笑！
在歷史上，蓋黑良就是以仿制小鬼子的炮火而出名的，看來即便因為自己的到來，歷史的軌跡已經出現了小小的偏移，但蓋黑良依舊是仿制而不是自己研發炮火的路數，依舊沒有什么改變。
“張隊，牛大，你們先坐一下，我這邊忙完了就來！”
看到張然到來，蓋黑良說了一聲，便又繼續忙活自己的事情。
“狗日的小鬼子，這么好的東西，寧可炸了都不給咱們用，簡直可惡到家了……”
牛大程東山等人悻悻的咒罵著，看著那炮火時的眼珠子都是紅的——因為他們現在都真正親歷過戰場了，見識過了真正炮火的威力！
所以，他們感受的炮火的威力有多大，就對戰士們被小鬼子用大炮摁著欺負有多心痛！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門看著還能用的炮卻偏偏不能用，那心情別提有多難受了……
“隊長，你說咱們能不能用打擲彈筒炮管的法子來打這山炮？”牛大眼巴巴的在一旁瞅著張然問。
張然瞅瞅蓋黑良道：“蓋工怎么說？”
牛大便泄氣的直翻白眼，忙完了的蓋黑良過來沒好氣的道：“牛工，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這山炮和擲彈筒不是一回事——擲彈筒發射根本不會產生什么膛壓，所以你們手工打炮筒子能用，但這山炮發射之時產生的彈壓，威力不比直接在炮筒子里塞炸藥爆炸的威力小多少……用手工打真正的大炮，那就是找死……”
“試都沒試過，你咋知道不行？”
牛大鼓著兩眼道：“我看你分明就是信不過我們鈑金車間的技術水平！”
“蓋工是專家，聽蓋工的！”
張然一看牛大的表情忙在一旁勸慰，同時有點納悶，心說牛大別看這人高馬大的，但性子一向還算寬厚，來支隊一年多，跟人紅臉的時候都少，怎么現在跟吃了槍藥一樣？
不過想想，他便又釋然了！
這一仗，支隊傷亡數千人，自己心里憋著一股子邪火，支隊上下，又有誰不跟自己一樣？
更別說打定州的時候，牛大也是自己上了戰場，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民兵戰士們被小鬼子的炮火炸的粉身碎骨過的，也是自己用頭皮頂過小鬼子炮火轟炸的！
那戰場有多慘，牛大心里怕是就有多難受，所以拼了命的都想早點將支隊自己的炮給搞出來，讓戰士們用支隊自己的炮跟小鬼子炮對炮，而不是只能硬著頭皮挨炸……
現在眼瞅著拉回來了一門還算完好的炮不能修復，自己能想到的用手工打炮管的法子又被否決……
牛大的心情，自然不可能好的了！
見張然支持蓋黑良的意見，牛大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經沒可能付諸實施了，跟張然打了聲招呼之后，便氣沖沖的走了……
“張隊，不是我不想讓戰士們用上自己的炮，實在是按照牛工那法子，真的不行！”
蓋黑良跟張然解釋道：“用他那法子打造的炮管，怕是比將這炮修復了用更容易炸膛……戰士們要是死在鬼子手里，那是烈士，要死在咱們自己造的炮手里，你說那得多冤啊？“
“蓋工，不用解釋，我相信你的專業性！”
張然點頭，然后才問道：“咱們這回，不是在小鬼子手里繳獲了三輛坦克？除了其中那輛還能用的，剩下的兩輛不是拆回來了嗎？那上面的坦克炮，咱們能不能改裝一下使用？”
“那能用！”
聽到這個話題，蓋黑良就興奮了起來：“那兩輛被咱們摧毀的坦克，都是中的燃燒彈，坦克炮的炮管雖然因為高溫有退火的跡象，強度略有減弱，但沒有結構性的損傷……
我已經在想辦法，讓牛師傅那邊想辦法給炮管重新淬火增加強度，同時也在研究合適的炮架子了！”
蓋黑良的話沒說完，毛鉆和程東山就在一旁插嘴道：“炮彈的研發，我們彈藥部和二車間已經在進行了，絕對能在坦克炮改裝成功之前將炮彈給搞出來，但咱們的坦克炮改裝成功了，第一時間就能用咱們自己生產出來的炮彈……”
“要快啊！”
張然憂心忡忡的道。
因為姓湯的顧頭不顧腚的逃走，平同關已經徹底陷落，現在支隊根據地，已經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敵后根據地了！
這一仗，因為支隊和師部配合的緣故，小鬼子比歷史上多在平同關搭上了超過兩萬鬼子——這還不算皇協軍！
就算不跟歷史上比，直接算戰場戰損，小鬼子直接死報銷在支隊和師部手上的，也有一萬余——就金仙廟水淹七軍那一下，鬼子近五千，逃出去的不超過一千五……
這么慘重的傷亡，張然可以肯定，小鬼子將支隊絕對是恨的牙癢癢了！
現在，小鬼子剛剛控制了平同關，還在積極駐防，沒時間搭理自己，可一旦等小鬼子在這邊站穩了腳跟，張然敢肯定，對方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支隊！
雖然敵后站爭的策略是游擊戰，是利用山區的優勢和小鬼子進行周旋而非陣地阻擊寸土不讓。
但倉水東江，是支隊的立身根本，要是小鬼子真要攻打根據地，支隊就算明知道守不住，那也是要守一守試試看的，就不會將根據地的地盤拱手相讓！
否則，晉東支隊根據地兩縣人民近三十萬人，怕是會對支隊大失信心！
現在，小鬼子和支隊之間這場戰爭，已經迫在眉睫了！
雖然肯定沒有平同關一戰來的聲勢浩大，但其慘烈，張然相信，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要是有幾門炮在手里，再面對小鬼子的時候，張然對這一仗的信心，明顯要比之前足的多……
“放心吧隊長，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對支隊面臨的局勢，蓋黑良等人明顯也有著清晰的認識，聞言狠狠的點了點頭，表示心里有數。
“最近，就只能辛苦你們了！”
張然拍拍幾人的肩膀，這才囑咐起了關于坦克炮的細節問題。
坦克炮，是從坦克之上拆卸下來的，炮身很長，加上為了適應在坦克上使用，炮身上帶著一大堆的組件，重量極大！
聽聞當初為了將這坦克炮完整的帶回來，每一門坦克炮都足足用了二十余人，足足花了七八天功夫才抬回來的。
當時還能用人抬的，可真要打起仗來，總不能繼續讓民兵民夫們肩挑背扛！
而真要是將這坦克炮改裝完畢，支隊統共能夠動用的也就這兩門炮，要是只能用來當成炮臺，那實用性就太差了，簡直是暴殄天物……
“咱們根據地不是修了東倉公路么？”
張然道：“我的想法是，咱們能不能充分利用咱們的公路，搞個牽引車出來，在炮本身改裝的時候，也考慮到這方面的因素，到時候小鬼子真打過來的話，咱們利用牽引車順著公路拉著炮，移動作戰，將炮的力量最大化……”
也幸好在場的人都是蓋黑良程東山毛鉆等技術工人，而不是軍事方面的專家。
要不然聽到張然這話，怕是得驚掉眼珠！
延展炮火的機動能力，采用機動作戰，這可是幾十年后炮兵們才會采用的作戰方式，在當下的年代提出炮兵也機動作戰，這作戰理念無論如何，都顯得太超前了！
之所以如此，當然還是科技的原因。
因為炮火，就算是以輕巧靈便著稱的像現在擺在張然眼前的九二步炮，那都有兩百公斤！
這么重的自重，想要移動作戰，那簡直不可能——因為在當下，交通方面根本就不支持這點。
但對支隊來說，因為有東倉公路這條主干線在，交通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這也是張然提出炮兵移動作戰戰術構想的基礎。
當然了，也和支隊現在不怎么缺乏動力機械有著很大的關系！
支隊原本就有兩臺汽車發動機，不少的摩托車發動機，現在還有兩臺坦克發動機……
原本這些動力機械都需要用來支持車間的機械化生產，但自從有了蒸汽機之后，這些動力機械就只能作為輔助性動力而存在了，緊一緊完全可以用來改裝作為牽引車來使用……
一旦能讓這兩門最快能夠派上用場的坦克炮移動起來，張然相信，那效果不會比有十門八門的無法機動移動的炮帶給支隊的幫助要少……
“對啊，我們咋沒想到這點呢？”
雖然不是軍事專家，不知道張然提出的炮兵機動作戰這個戰術構想有多么超前，但蓋黑良等人那也不是傻子，立即就領會到了其中的好處，一個個興奮的直跺腳，立即就開始總結要達到張然的設想，其中還有那些難題需要攻克了！
牽引車方面，這自然要找徐琨君配合。
雖然造車是一個高難度的事情，但這種牽引車更多的是起到一個移動的作用，不需要考慮舒適性或者別的，有動力機就很容易解決。
但炮要配合牽引車移動，就得在改裝方面進行大量的工作，比如炮架子方面不但要能隨時達到跟牽引車配合的難易，還得考慮到射擊的穩定性等等因素……
總之，工程量小不了！
但即便明明知道難度大如山，但蓋黑良等人依舊拍著胸口向張然保證——自己等人一定完成任務，死都要將讓炮移動起來這塊硬骨頭給啃下來！
不過，改裝坦克炮雖然是當務之急，但蓋黑良心心念念的，還是仿制九二山炮！
畢竟現在他也已經清楚，張然不遺余力的發展支隊軍工，所想要的可不是支隊自給自足，而是想要讓支隊的軍工惠及整個八路軍，甚至是所有敢于奮起，敢于站出來和小鬼子搏命的所有抗日隊伍！
那么多的隊伍，總不可能光靠著從小鬼子的坦克上拆坦克炮改裝來補充炮火——那根本不現實！
而要是能自己仿制小鬼子的炮火，那就不一樣了……
制約仿制炮火的核心難題，還是在炮管方面！
別說支隊自己根本沒有鋼鐵工業，就算是有鋼鐵工業的閻老西和委員長那邊，制造的炮管質量也遠遠不達標，往往打個幾十發，炮管就廢了！
這也是當前中國軍人們在面對小鬼子之時，不但空中優勢沒有，就連炮火方面都只能挨打的根本原因！
而支隊，現在連制造打個幾十發就報廢的炮管都制造不出來，又何談仿制？
“蓋工，你現在的首要任務，還是改裝坦克炮，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不但要將坦克炮改裝好，還得適應我說的機動作戰這點上來！”
聽到蓋黑良的訴苦，張然微微一笑道：“至于你說的想要仿制小鬼子的炮，而沒有能力制造炮管這事——我來想辦法！”
“隊長你已經想到辦法了？”
蓋黑良一看張然那老神在在的表情頓時大喜道：“什么辦法，趕緊給我說說……”
“等你將現在我交代給你的任務完成之后，我自然會告訴你！”
張然哈哈一笑，絕不會告訴蓋黑良，自己所想到的造炮管的辦法，可還是他蓋黑良在歷史上所曾經采用過的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