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張然寧可往好的方面想，也絕不愿意相信支隊就真的搞不出青霉素！
“繼續試驗，將注射量從昨晚那幾名烈士的用量減半——不，先減到三分之一，觀察情況之后，再酌情增減！”張然道。
“可萬一要是……”
不等韓金山說完，張然便打斷了他的話道：“沒有萬一，拿出你切掉吉田忠藤田一郎他們幾十根手指的那勇氣來，不要有任何負擔——因為這對王文平他們那些傷員來說，已經是唯一的辦法了！”
對了，能救王文平等人的命，錯了，能讓他們少受些苦！
韓金山聞言苦笑，心說隊長，你豈能將那些重傷員們和吉田忠藤田一郎他們相比？
吉田忠藤田一郎，他們是鬼子，在我眼里，他們連狗都不如好吧？可這些重傷員，他們是咱們支隊的戰士，他們是英勇作戰而負傷的啊……
但想想張然的話，韓金山不得不放下負擔，放手一試，心懷僥幸的想，萬一呢？
既然韓金山已經開始做青霉素的實驗，張然不得不大小了立即去縣城的念頭，準備等出了結果再說。
本想休息一下，可心頭滿是各種念頭，又是擔心青霉素的實驗不成功，又是擔心別的，最后在床上沒躺半個小時，張然便又爬了起來，繞到了回來之后就沒去過的被服廠。
雖然現在才八月中旬，但為戰士們民兵們準備冬裝的工作，被服廠方面早已全力開工了。
本來覺得已經將隊部所有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張然，這一因為想要等著韓金山青霉素的測試結果暫時不能出發，一停下來就又一大堆的事情……
去完被服廠，回到隊部想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先試試高晉搞來的膠水，看看能不能將砂輪片給做出來，看看好不好用。
結果才擰了幾根石棉線還沒來得及倒膠水和金剛砂呢，就被黃新發給找去了煉銅廠。
黃新發是跟著徐久年學習煉銅煉焦的學徒工之一。
當初一看徐久年就是那種見錢眼開，而且貪得無厭之人后，張然就立即打定主意，在等這些學徒工們學會之后，第一時間就開了徐久年。
后來又發現徐久年這家伙不能放，但真要處理掉吧，這家伙又除了貪之外，根本沒犯下太多的大錯，也就耽擱了下來。
但之在煉銅廠煉焦廠里的地位，就極大的被邊緣化了，一干事務，都由黃新發等出師的學徒負責。
現在，黃新發就是煉銅廠的負責人。
“最近的出銅率，比以前低多了！”
黃新發憂心忡忡的指著煉銅廠道：“工藝什么的，一直都沒變過，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問過老徐了嗎？”張然問。
黃新發有點赫然，明顯是覺得自己這徒弟現在搶了徐久年這師傅的飯碗，現在本事沒學到家，根本沒好意思問。
見張然找，徐久年忙屁顛屁顛的過來，檢查一番滿臉討好的道：“隊長，煉銅的工藝什么的，都沒有問題，之所以出銅率下降，完全是因為銅礦品位的問題——咱們的銅礦，一直都品質不高，而最近運來的礦石，質量是越來越差了……”
“我知道了！”
張然點頭，暗暗嘆了口氣，這結果，跟他所估計的一模一樣。
一開始他就清楚，尖子山的銅礦就是個小銅礦，不但儲量不高，含銅率也低。
要不然也不至于銅礦老早就被發現，結果等到幾十年以后他成為扶貧干部之時，還得求爺爺告奶奶，那些投資商才肯勉為其難的開采了！
現在，經過這一年多的開采，原本就貧瘠的尖子山銅礦中，較好的礦石已經是開采一空了，剩下的，都是些品質更差的礦石了！
“王書記呢？”
張然習慣性的問，最后才發現平常在支隊，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王長天，這幾天都沒出現。
“王書記在醫院……要不我去叫他？”
因為在之前平同關戰斗中表現出色，現在已經逐漸開始分擔起一部分支部管理事務的茍東面有哀色的道。
張然點頭，知道王長天在醫院，明顯是想多陪陪危在旦夕的王文平。
聽到茍東的回答，張然忙擺手道：“不用叫他，這段時間你多辛苦一些，沒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別麻煩王書記了！”
說完，張然便直接對茍東進行指示，讓他交代一下在參與尖子山開礦的隊伍，以后開采出來的銅礦，不能再跟以前一樣，一股腦的運回來煉化了，必須先經過粗略的選礦之后再運回來煉化。
雖說支隊方面煉銅所要的不光是銅，同時還收集廢氣制備氨水等肥料和化工用品，但銅礦的質量太差的話，就有些得不償失的意思了……
交代好之后，張然又順道去化工部轉了一圈。
化工部有鄧方在，一切的問題，張然現在已經完全插不上手了，最終也就跟鄧方閑話了幾句，讓他盡可能的多制備硫酸，炸藥，將因為炸堰塞湖而掏空了的倉庫庫存，盡可能的充盈起來之后，便帶著茍東等人回支隊……
“隊長！”
半道看到張然的肖挺等幾名傷員忙起身打招呼。
“你們怎么在這兒？”
張然有點詫異。
一瘸一拐的肖挺等人笑道：“這傷老不好，總呆在醫院里悶的慌，看天氣不錯就出來走走……”
“還是別亂跑，安心養傷的好！”
張然招呼了一句，便直接回支隊，心里莫名覺得怪怪的，但終究也沒多想。
畢竟肖挺等人都是為了打鬼子身受重傷的，他們用自己的鮮血驗證了自己的忠誠，張然根本沒有懷疑的理由——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大手一揮，就安排這么多的重傷員到根據地的核心來治傷了。
回到支部，張然繼續跟砂輪片較勁。
因為之前有多次失敗的制造砂輪片的經歷，現在他做這事的時候不但駕輕就熟，而且還多了不少的工具。
比如最初，張然就是將金剛砂和膠水混合，然后往木板上一攤就完事，而現在就不一樣了。
專門讓木匠組老鄭那邊給打造了制造砂輪的原形呆同心圓孔的磨具，上面還有蓋子加上了刻度，以最大程度保證制作出來的每一個砂輪片都是相同的大小厚度，而且還專門找來了石棉做砂輪片的黏結物，增強韌性和堅固度，膠水也是高晉購買來的化學膠，而不是以前任海方科朗子等人通過商隊購買回來的那些生物膠動物膠……
按說，有了這些東西，砂輪片制造成功，那已經是分分鐘的事情。
眼瞅著要成功了，干起來應該加倍專注才是！
但張然卻始終定不下心來，做了幾個就將之放在了墻角陰干，然后巴巴的站在門口望著醫院的方向……
雖然在心底抗拒去醫院，看到王文平等重傷員生不如死的慘狀，可在他的心底，又哪里真的放心的下？
別說王文平這個愣子，是最早跟著他的戰士之一，一起經歷了這么多的戰爭，過命的交情……
就算是那些普通戰士民兵，那也都是他張然手下的兵，他又豈能做到真的對他們的傷情無動于衷的地步？
更何況，現在韓金山再次啟動的青霉素測試，可以說已經是真正的決定王文平等重傷員生死的時刻了！
在這種情況下，張然哪里安的下心來？
有時候一發狠，他簡直都想直接沖到醫院告訴韓金山，是死是活，趕緊給自己一個準話，別這么一直拖著，讓心里老七上八下的……
“然哥……”
正想著，鄧英和龍欣卻是結伴而來，在大上午的陽光里，美的如同兩道移動的風景線……
看到二女，張然焦躁的心情稍稍安撫了些，玩笑著對鄧英道：“鄧英同志，又沒給孩子們上課，偷懶呢吧？這我可就得批評批評你了啊……
俗話說的好，知識就是力量！
咱們國家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完全就是因為對知識不夠重視的緣故——我們這一代，已經吃夠了知識不夠的虧，不能讓我們的下一代重復我們走過的老路！
正因為如此，我才決定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在支隊開辦這么多的學校，教孩子們認字，掌握各種知識——我們國家和民族的未來，可都寄托在這些孩子們身上了！
可鄧英同志你倒是好，作為我晉東支隊第一任教育局局長，不想著如何提高教育質量，狠抓教育水平，成天游手好閑——實在是讓本隊長大失所望，辜負了本隊長對你的一番厚望啊……”
說的興起，張然滔滔不絕，都有點停不下來的意思了……
直到同來的龍欣劍眉一挑，冷哼道：“張隊長，你有完沒完了？有本事對小鬼子抖威風去啊，欺負英子一個姑娘家的，你也好意思？”
“開個玩笑而已……”張然尷尬道。
“我知道呢，我可沒生你的氣！”
鄧英笑瞇瞇的道，然后將幾根烤玉米遞到張然跟前道：“我剛剛跟欣姐偷偷烤的，可嫩了，你趕緊嘗嘗……”
看著鄧英貼心的替張然扒開烤玉米遞在他手里的樣子，龍欣狠狠的咬著玉米悻悻道：“搞半天，我倒是多管閑事了？沒良心的死丫頭！”
鄧英假裝沒聽見。
這個時節的玉米才剛剛上漿不久，吃著也就是解饞，根本不可能吃飽。
要是再過上個把月，玉米完全成熟，就這幾根玉米剝下來的玉米粒磨成粉配上一點大米熬成粥，怕是能讓好幾個人混個肚圓，像這么吃，實在是有些浪費了……
但張然不得不承認，這么烤著吃，真的是非常非常香，讓他想起自己的孩童時候。
“你也吃啊！”
張然一邊香噴噴的啃著玉米一邊道，龍欣也在一旁道：“我說英子，他又不是沒長手，你老顧著他干啥？”
“我不餓！”
鄧英甜絲絲的看著張然啃玉米，一邊又跟張然解釋，自己雖然看起來很閑，但真的沒偷懶！
現在根據地兩縣之內的教育工作，已經在自己的安排下，和當初有了很大的分別了！
除了學校鋪鋪開，在根據地內大小開辦了幾十所學校之外，自己還召集縣內識字的知識分子們進行了培訓，成將拼音教學法教給了這些知識分子，讓他們到各地的學校擔任老師。
而自己現在，更多的時候忙的是制定一個系統的教材，好方便老師們根據孩子們的學習狀況，因材施教……
張然平時更多考慮的是戰斗上的事情，或者是軍工方面的事情，對教育方面雖然也起了個頭，但后期，一直都是當著甩手掌柜。
他可沒想到，鄧英居然已經將教育方面都發展成一個系統了！
要不是今天心血來潮的說這么一通，張然懷疑自己怕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知道這事！
同時，這也讓張然對鄧英刮目相看，笑道：“可以啊鄧局長，看來我讓你擔任這個教育局局長，還真是找對人了！”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而且王書記陸主任他們也幫了不少忙，光是我自己可做不來！”
被張然一夸，鄧英笑的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雖然口頭謙虛著，但神采飛揚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心里頭不知道有多高興……
張然也很開心，同時提醒鄧英，既然想要形成一個體系，就不能僅僅是教拼音教孩子們認字！
大人已經過了最佳的學習時間，掃盲一下，多少認識幾個字，那是可以的，但孩子們不行！
孩子們不但要認字，算數，還得多懂些別的知識，比如國人們認識極少的化學，生物，地理……
當然了，還有歷史！
一個不記得歷史，不知道祖先們曾經多么輝煌，多么驕傲的民族，是無法對這個民族產生認同感和榮譽感的！
“語文，算術這方面的教材我能做，化學方面的教材，我讓我爸出手，也沒問題……”
鄧英為難的道：“但生物，地理，還有歷史這方面，咱們支隊沒有相關的人才啊……別說教，就連簡單的教材都拿不出來……”
這點，張然也沒法解決。
畢竟編纂教材這種專業的東西，光靠他這什么都略知一二的二把刀水平去搞，非得貽笑大方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