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玉一臉嚴肅。
“恒來別做了!你是我爹,再怎么樣,我也會養你!你要多少銀子一個月,報個數,只要不過分,我都給你!甚至那個廖氏,我也不會餓著凍著她!至于金玉,我可以按我姐的標準給她……”
“你個逆女!”
程睿終于拍案而起。
他以前看老爺子眼色,后來看何氏眼色,他正是不愿老了還要看女兒眼色過日子才走了此刻這步棋。二弟三弟都能風生水起,為何就他不能!若只能低三下氣,那日子還有什么勁兒!
“如果我偏要做呢?我此刻以你爹的身份告訴你,恒來我必須做下去!你爹對你就這么一個要求,那么你幫是不幫?”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你可以拿父親的身份要求我,但我卻不僅僅是你女兒!我必須對家族負責!恒來多行不義,我幫不了!”
“好,好,好!你連爹都不放在眼里,你還能養你爹?你寧可拿了肥肉塞到你三叔嘴里,也不愿留下一口肉渣子給你爹,算我白養了你十幾年!你個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你如何對得起……”
“父親回去吧,早晚你會知道,我是為了你好!我是不是白眼狼,你也終究會看清的!此刻多說無益!來人,送客!”
“……”程睿氣絕。“紫玉!紫玉!”
程紫玉決心已下,轉身便回了內室。她這個爹固執,她與他再如何廢話,他此刻也不會回心轉意。
程睿急追,卻叫婆子們擋住,又被沒面子地請離。
他火冒三丈,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紫泥茶壺。
“大老爺可慎重!”婆子輕飄飄的聲音傳來。
“這只壺是老太爺十年前親手捏造泡茶喝的。您瞧好了,這壺被茶水滋養了十年,周身光澤柔和順滑,內里茶香沁體,全都是老太爺精心養護的效果。去歲金陵的司馬老爺出價一千兩,老太爺都沒賣。老太爺的一番心血,您可千萬小心手滑!”
程睿本打算向著程紫玉離開的方向,將壺砸個粉碎的手頓時顫了起來。
老頭子他不敢得罪,女兒不懼于得罪他,就連奴才們也不把他放眼里,他這個大老爺當真是窩囊!
可這些猖狂的奴才,他也不敢打!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掀開了手中壺蓋,將里邊的茶水茶葉一股腦潑到了那個開口的婆子臉上。
“一個奴才,還敢陰陽怪氣把屎盆子扣過來?這會兒老子還真就手抖了,有本事的,去跟程紫玉告狀啊!就說老子故意打了你,潑了你,打算砸了這只壺!去啊!”
那婆子知曉程睿還想找程紫玉挽回局面,于是她面色不改,依舊客氣地帶笑伸出了手引向了門外……
程睿罵罵咧咧又折騰了一陣,卻只能拿屋外的竹桌竹椅出個氣,最終還是被“請”下了山……
屋內程紫玉正吩咐著丫頭。
“回去跟我娘還有三叔都說一聲,我爹要是去借銀子,超過五百兩就說沒有,不不,超過二百兩就不借!”
“是,但老爺會不會跟別人借?”丫鬟弱弱問著。
“不會!此刻我二叔幫不了他,他只可能跟我娘或是三叔開口。”
“為何?”
“因為他需要銀子是想著去周轉和挽回,但只有親人的銀子可以賴,可以拖,可以不用付出額外的利息。所以我一點不擔心他會去外邊或是高利貸那兒借,那得要付利錢,他不會!而且這種事待到祖父回來,不出三天就會知曉。我爹沒那膽!”
程紫玉一心要恒來完蛋。
催款大軍很快便愈加壯大。
不少被賒了原料的供貨商也聞訊趕來,到最后,就連恒來自己的伙計幫工也坐不住了……
程紫玉當然知曉程睿偷偷帶了不少禮去了一趟王家,以期找魏知縣幫忙。
可她一點不急。
果然,王家邀了魏知縣回府敘舊,卻叫魏知縣推了。非但如此,就連王老夫人也沒回王家。
程紫玉早猜到了。
若是往常,程睿的這個面子魏知縣一定會給。這種事拖一拖,壓一壓,風波過了,慢慢解決就是了。
可此刻偏就非比往常!
朱常安既然自揭身份見過了魏知縣,那他勢必也將圣上太后不日將會南下做壽的消息透露了出去給魏知縣做準備。
眼見時間越來越近,作為即將面圣的地方官,魏知縣要做的事太多,而他最忌憚的,就是一個“亂”字!
他迫不及待需要他的轄區內百姓們安居樂業,一切都欣欣向榮,至少表面上必須是!
所以,面對此刻突生的亂子,他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和最高的效率壓下去,還得解決好了,得到萬民的一個“好”字。
就這樣,官府那里,程紫玉連個照面都沒打,官府便站在了“萬民”的角度,快速開始解決起了這樁糾紛。
由于恒來自虧了名聲,所以按著文書,買家的退貨屬于合理行為,連違約銀兩都不用付。這么一來,即便官府駁回了些不合理的索賠,但恒來依舊要一口氣退還大量定金回去。
然而恒來賬面上的銀子都已投入得差不多,一下子壓根捧不出大筆銀錢。
縱然程睿全力以赴,也未能阻止恒來的倒下。
偏程睿見簍子越來越大,越發不敢出面,唯有將掌柜頂去了最前面。
于是,恒來的鋪子在官府的主持下被暫時封上了,勒令那掌柜在一個月內退還欠款和貨款。若到時不能完成,將會直接將恒來的鋪子賣出抵債……
一時間,大快人心!
制陶圈子里,不少人知曉囂張霸道的恒來幕后老板姓程,這次程紫玉不計家族私利,站在了公平公道的立場上幫助了小賣家,這頗有幾分大義滅親的味道,令得不少人刮目相看。
而昌氏感恩于程紫玉,更將這次程紫玉報一茶之恩而幫忙修圖,最后主持公道的善舉宣揚了出去……
一開始還有人質疑昌氏乃程紫玉私人產業。可當了解到昌氏的規模家底和其左右鄰居的作證后,這樣的臆想也漸漸下去了。
而后昌氏以程紫玉的名頭一口氣捐出了不少銀子修廟積福,這才叫所有人信服。
這么一個小事端,倒叫程紫玉在荊溪陶業的聲名更甚了。
而這事剛一處理完,那廂兩江衙門已經就高家案件開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