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玉一點名,朱常玨顯然始料不及,剛端起放到口邊的茶碗猛地一抖,灑下了一串茶水。
“什么?與我何干?”
朱常玨的手指骨節發紅,顯然是在用力。
用力控制情緒和動作,用力保持鎮定。
程紫玉眼神漸漸變冷,這一刻,她更加篤定私鹽之事恐怕幕后正是朱常玨。她說的很含蓄,只說了貨的事,既沒提高家,也沒提私鹽。
只有知道來龍去脈之人才能聽懂她說的。只有心中有鬼之人才會除了驚訝還有不安。
他這個模樣,顯然不只是疑問和好奇。
只是,朱常玨前世今生都將目標鎖定在程家身上做什么呢?最關鍵是,朱常玨和朱常安怎會將目標都鎖定在了程家身上?
程紫玉看向朱常玨眼底,試著給他施壓:
“您慌什么?我說您應該知道,并沒說與您有關。”
“與我無關,我沒慌,我也不知!”手抖露陷,朱常玨直接扔掉了茶碗。
“高家您不知道?”
“什么高家?哪個高家?我不知道!”朱常玨一口咬死。
程紫玉笑了。
別人說這個話,她信。可朱常玨手伸那么長,江南上下可見他勢力,就連他最倚仗的幕僚也來自江南。高家事鬧了那么大風波,最后的結果從兩江衙門直達朝廷,處置也是圣上御批,他竟然不知?
若不是有鬼,他急著否認做什么?
朱常玨似也察覺露了馬腳,哼聲著將茶碗重重一頓,示意程紫玉倒茶。
“你客氣點!”太后對他的態度有些不喜。
那邊皇帝倒是想起了高家船爆炸,程紫玉被追殺之事,開口問了起來。
程紫玉將那些事說了一遍,暗暗觀察著朱常玨。
這廝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審視,她盯得越火熱,講得越動容,他也越不自然。
尤其是講到爆炸,大火和追殺時,他甚至還回瞪了程紫玉一眼。
是他!
因為爆炸來自她的手腳,爆炸毀掉了私鹽計劃,爆炸把高家毀滅,爆炸讓幕后之人損失慘重!
若不是他,他完全不用在意,只需淡淡聽個故事……
程紫玉猜想,大概,是他料定她沒有證據,也就索性不打算裝的辛苦了吧?……
太后聽完這事,對程紫玉又多了幾分憐憫。
“從商不易,你跟了李純,總算能輕松些。以后這些事,但愿再不要發生了。”
程紫玉笑了笑,湊到太后耳邊說了幾句。
太后頓時樂了。
“你這孩子,那么招人疼呢!”
朱常玨怕程紫玉胡說八道,一下慌張,趕緊追問郡主說什么了。
“郡主說的什么,可不能告訴你。”太后直言回絕。
朱常玨實在坐不下去,給程紫玉留了一個警告的眼神,起身離開。
“朕可以知道錦溪說了什么嗎?”皇帝見太后樂,也好奇了起來。
太后看了程紫玉一眼,后者點頭。
“女兒家臉皮薄,別傳出去就是。錦溪說,這個園子哀家喜歡,便整修一新后帶去京城陪嫁了。到時候她做主,將這個園子孝敬給哀家。”
太后拉了程紫玉的手。
“園子給哀家太浪費了。哀家不要。”
“不浪費,您喜歡江南,以后每年便下來小住上兩個月。游山水,吃湖鮮。豈不美哉?”
“你一片孝心哀家收到了。以后哀家一定來住,但這園子還是你的。”
皇帝也是笑,看程紫玉柔和不少。“母后說的是,洪澤大壩在修,待完工之日,朕再帶母后下江南,屆時就住這處園子。也用不了多久了,到時候還要你與程家多費些心。朕把李純當親生,你我便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套。”
程紫玉應下。
一家人?皇帝對李純,真是不見外……
回程的船隊速度明顯快了不少。
這是程紫玉在船上的最后一晚。
晚膳時,不少人來向她敬酒。有些酒,她推不了,只能一杯接一杯。
喝的太快,她便有些頭暈犯惡。
她趕緊出了船艙透氣。
冷風一吹,酒氣散了不少,胃腹也舒服多了。
燈火將船上照得亮如白晝,投射水面的燈影泛起一圈圈光亮,好看極了。不過……她頓時發現她看向的水面有兩個人影。
她猛一回頭。
果然來了不速之客!
朱常安。
她暗道白恒水準當真不錯,朱常安長進確實不小,何時到了她身后她竟一點沒有感應到。
她快速看了周圍,好在甲板上侍衛內侍林立,晾他也不敢做什么。
“別緊張,見你不舒服,我出來看看你。”
“你弄錯了,我只有看見你才會不舒服。不過這處景致不錯,你倒是可以好好看看。有沒有瞧見遠處那些蘆葦,有沒有覺得眼熟?想不想去挖些湖泥?”
她說話惡毒,死前場景頓時腦中掠過,朱常安面上戾氣一閃,卻又迅速恢復如常。
“好點沒?要不要我找御醫給你拿些解酒藥?”
“你還真是關心我。”
“那是自然。”朱常安陰陰笑著,恍惚間,程紫玉似乎看到了四年后的他。
“你是我心尖上的女人,是我最掛懷的女人,我自然是要關心你,時時刻刻把你放在眼里的。哪怕你今日又來對付我,我也不會改了我的心意。想到你我將有一段時日不見,我便忍不住要來關心你。畢竟一夜夫妻……”
“滾開!”
程紫玉抬步要走,朱常安卻擋在了前邊。
“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我也有過不少歡愉時光,那些美好你不承認也抹殺不了!你還記得洞房……”
“朱常安,你就是來惡心我的是嗎?你再不滾,我便跳下水去,說是你推我了。就沖你白日表現,皇上一定能信。”程紫玉直接后退了兩步到船舷。
“你敢跳,我就敢救。我就不信這里還是蘆葦淤泥,我更不信你能逃出我掌心!我抱著你救你出水后,我倒要看你是嫁我還是嫁李純。”朱常安臉上卑鄙閃過。
他甚至還特意前走一步。“要不要試試?”
“文蘭!”程紫玉大叫了一聲,一群侍衛立馬看來。朱常安迅速退后了半步。
“好了,不逗你了。你害我再次被禁足,明日我送不了你,說不定你我就要幾年后再見,我就不信你沒有話想要對我說。”
“我問你話,你能說嗎?”
“你問問看?”
“私鹽的事,是不是朱常玨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