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玨!
除了他還有誰?
他這是一口氣就拔除好幾顆眼中釘啊!
更重要的,是還能成功瓦解太子黨和朱常哲手上的勢力。須知眼中釘好除,勢力瓦解卻從來不易。
此外再亂了李純的心,利用了李純之力,更泄了李純的實力,那他登頂的前路,又還有多少阻礙?
這可不正是他一貫的手段?最擅長的手段?
目的全都達成,卻全都是借了他人的手!
分明從始至終在蹦跶,偏偏最后他這個主謀的手干干凈凈!從頭到尾,壓根沒有他參與過的任何痕跡!
想想都不寒而栗!
這才是他兜了大圈子的緣故!
直接對她和李純,又或是朱常哲使壞很難成功。所以他便從遠處先開始下手。文慶?他們都早忘了這么個人了好嗎?文慶淪為死棋,沒權沒勢沒寵愛,就連文蘭都懶得搭理她了。有誰會想到死棋還能被人暗地里盤活?
再而言之,文慶和文蘭本就有矛盾,誰又會真把朝鮮人之間的事往深處去追究?
他很成功。
一環環的套,成功將他要除的,都環在了一起。
倒是一勞永逸了!
程紫玉覺得,大概是他和貴妃倒霉后,皇帝的態度已經明顯到讓他坐不住了。
再加上自己暗中的追查,未必沒有打草驚蛇。
大廈將傾,總有蛛絲馬跡留下,他多多少少會有些發覺。這些都在逼他出手。
此外,眼看太子的禁足令都松了,他更是不可能讓好不容易掙來的局面倒回去,便一不做二不休地動手了。
而今日這宴的“熱鬧”,他功不可沒!他沒少拉著扯著太子一道喝,引得逍遙王和一幫貴人跟著亂激動,接連又與他們喝了好幾輪。
太子酒多——正是他要的,本就在他的計劃中吧?
眼下,程紫玉如何還淡定得下去?
她開始焦躁了。
她連繩子都不想磨了。沒時間!
她能提前醒過來,已經是大運氣了!此刻到對方出擊的這段時間,或將是唯一可能有轉機的時間段了!
等到這里最后的遮羞布被掀開,她不被毀了名節也或被太子弄死。屆時她再說什么做什么也都無用了。
至少此刻,她還有試著掙扎的機會。
可她能做什么?
空氣里有淡淡的甜香縈繞,她不知道這是什么香,但她嗅得出,這與宮中更衣處配置的熏香似有不同,似乎,還加了點什么?
這個環境下,加的能是什么呢?她猜想,不是壞人神志的藥,便是亂人情yu的東西吧?
有了這個想法后,她便盡量將鼻子埋在了肩頭來呼吸。能少吸一點是一點吧!
她細細感受了下。
力氣是有的,但……體內確實有幾分燥熱,但也僅此而已。
這讓她在判定屋中香味或真帶了下三濫成分后,也慶幸大概是因著疼痛而出了好幾身冷汗又留了不少血的緣故吧,藥效似乎對自己,并不怎么明顯。
當然也可能,是對方為了不叫太子發現,這藥下得分量比較輕。
程紫玉再次試著挪了挪腿腳,腿還可以動一動,腳明顯不行。
呵,她更一步確認猜測不假。
主謀都為太子打算好了。
這是鐵了心要讓她留在這個空間里和太子一起墜去地獄了。
不行!
眼下看來,想要脫困,她也只能借手了……
不知床上兩人是過于投入還是中了藥的緣故,程紫玉咳了幾聲,他們竟沒聽見。
她轉念一想,也好。
太子醉意朦朧,酒蟲yin蟲齊上腦,與其叫醒他,不如……
太子來了這處,絕對不可能不帶人。他地位在那兒,出來一趟,至少也要帶個四個六個會武的吧?這些人應該就在附近。
所以她還不如把那些腦子清楚的先弄進來再說。
她努力開始往前挪!
今日,注定是她磨難的一天。
腳使不上勁,便靠膝蓋跪著挪。
總算,十息后,她也到了屏風邊。
她用肩去撞,可那屏風竟然沒倒。
她一聲嘆息,才見屏風腳上有裝了堅固的支架。
想要推倒屏風,這得要一大把的力啊!
她又是一陣挪動,將身子背了過來,靠上了屏風。對不住,你們的好事,也該停止了!
咬了咬牙后,她盡全力往后撞了出去……
頭部,肩部,加上肘部和已經慘不忍睹的手……一起作用。
“砰”地一聲,屏風終于向外倒下,重重摔地。
堅實的實木雖沒碎開裂開,卻發出了一聲巨大響動。
程紫玉終于將外邊的場景盡收眼底。
果然是一間不小的屋子。
她和桂兒的所在是屋子的一角。
她的右邊便是墻。
她的左手邊過去是一組高柜和一排立地衣架。再往左便是一架高床。
青色繡花幔帳已經落下,遮住了她不想看見,怕倒胃口的春色。
正前方是一張小型圓桌和三張椅子。
再往前便是窗了。
窗下一張長榻。
屏風落地的瞬間,窗外有人影閃過。
還不止一道。
這……是好事吧?果然太子帶了不少人。
那人影應該是聚到了門邊。
“誰?”
這一瞬,床上一聲尖叫和一聲低吼同時發出,隨后是一陣慌亂,傳來的,只有細細碎碎的穿衣聲。
太子爺,被這一聲巨響,給驚醒了。
饒是誰,正是醉生夢死,快活無邊時被這么似驚雷般的一嚇,也會如冰水淋頭,驚跳而起,興致全無吧?
“主子?”外邊的侍衛本不確定巨響是意外還是他們主子玩樂時撞到了什么,不敢貿然進門壞了主子好事,只能第一時間側耳門板,哪知卻聽到了主子的驚問,暗道不好,這屋中竟然還有第三人,趕緊破門而入。
“來人!”太子慌忙叫喊的同時,門已被撞開了。
兩個侍衛已飛身入室。
然而此刻這狀況顯然不在他們的預判之中。
門簾掀開,他們一眼便瞧見了角落地面的血和倒地的人。還有一個背身被縛的女子。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兩個侍衛便已飛身沖上來。
太子雖已在穿衣,卻不確定這聲響是來自何人?刺客?宮人?原先在屋中的賓客?還是欲行謀害他的人?他拿不準,所以不敢貿然露面。能做的,只能是以最快的速度趕緊穿衣。
若是宮人自然無礙,只要讓他的手下扔出去警告一番就行。他可不想讓人知道他在這里,一時酒多興起……太子按了按太陽穴,今日酒真多了吧?沖動了。
咦?怎么就只一驚之后便沒動靜了?不會是貓吧?
“什么狀況?”他疑惑開口發問的同時,瞥了眼身邊女人。
那女人比他還慌亂,嚇得臉都白了。看她這驚恐模樣,太子反而還鎮定了些。就是個宮女,慌什么!
他一撇唇角,雖然樂事還沒做完便收場了,但這小宮女的表現倒是可圈可點。為了攀附上自己,也算是努力了。剛剛還膽大地沒有不敢做的,怎么這會兒嚇得鷓鴣一樣,這反差,倒也有幾分有趣……
太子又怎知,文慶此刻心頭蔓延的恐懼是切切實實。這屋子是她布置下去的,絕對沒可能還有其他人!是出事了!她很清楚!
她匆匆忙忙去拉衣服,才想起來剛剛……咳咳,衣服不在床上,在外邊地面上……
這……
她趕緊裹了薄被就要下床,卻被太子伸手一攬,給扔了回去。
幔帳不能開。他,不想露面。
文慶嚇得唇都抖了起來,她此刻哪里管得了太子顧忌,不管不顧就要推開太子往下沖。
太子眉頭一蹙,這宮女敢推自己?
他伸腿就對準文慶小腿踹了出去。
“想死?”他低低一喝,怒意盡顯。
太子雖酒多發虛,可這一腳還是直接將人踢到了床角。
文慶對上太子已生厭怒的眸子,寒意更甚,她只怕,進退都要栽了……
而另一邊,飛身到程紫玉跟前的倆侍衛愣住了。
這完全不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怎么會?
侍衛一個對視,心頭不安閃過。
“主子,不好。您得親自來!”這個狀況,還是得讓太子來處置。
太子聽到叫他,一下明白過來怕一切并不是他希望的那么簡單。
他匆匆穿好中衣便跳下了床,隨后一眼便愣在了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對。
“程,程程……郡主……”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和程紫玉會以這種方式見面,他會以這種難堪形象,衣衫不整出現在他曾示好過,他最想求之助力的女人跟前。
再一想到剛剛床上的地動山搖和胡亂應承……
太子眸色閃過慌張尷尬,耳垂也跟著一紅。想他在外形象一向都是溫文爾雅的公子,今日卻似被剝光了衣裳。
“還愣著做什么,還不敢趕緊給郡主松開。郡主,得罪了!”太子轉身披上外衣前還不忘給程紫玉擠了個笑。
背身的他眸子一冷,究竟發生了什么?程紫玉怎會在這兒?她是被人抓來的?這么巧,在這個屋中?
“您不要多想,剛剛的……就只當沒聽到,孤只是幸了一個宮女。不知郡主如何會在此處?”太子自覺顏面盡失,趕緊轉移了話題。
而程紫玉只垂眸抬臉叫他認出后便扭開了臉,沒看他一眼。她不想以任何一種形式與太子有任何牽連,也在努力將他的尷尬降到最低。
太子的侍衛過來解綁,卻叫程紫玉給避開了,只任由他們拿開了堵著她口的那塊布。
不是她想要避諱,而是為了接下來的脫困……
那邊侍衛想要解釋,太子也上前先要表示并無惡意。
酸脹的口腔終于能閉合,程紫玉顧不上其他,只能用肩揉著腮幫子,趕緊到:
“大麻煩!太子必須聽我的!”言簡意賅,直接打斷了太子的解釋。
“什么?不是,敢問郡主,為何……”
“朱常睿!”
也不管太子面黑如炭,程紫玉直接以喚了名諱的方式讓太子閉上了嘴。“已經大禍臨頭,你要么聽我的,否則你便完了!你睡的不是宮女,是慶嬪!”
怕時間不夠,程紫玉一點不敢賣關子或是做太多解釋,只能挑了重要的先講。而她看太子那樣,顯然是沒反應過來。
她一抬下巴,示意正偷摸裹著被子跳下床,被她逮了個正著的慶嬪。
“慶嬪,也就是朝鮮王帶來取代文蘭不成,主動算計李純不成,最后被皇上收入后宮卻一直沒有寵幸的那個朝鮮公主!想起來了嗎?你剛睡了她!”程紫玉看著太子那模樣,難不成不認識慶嬪?
果然,太子一個轉身,隨后蹙起了眉。
程紫玉想起來了,或許,太子之所以會上當的一個重要原因也是因為他并不太熟悉慶嬪。
當日文蘭為了算計朱常淇,朝鮮王是隱瞞了行程,突然傳出入京的消息。圣上設宴款待,皇子們都去招呼朝鮮王了。文慶則是在御花園由太后設的宴。
那天也正是文蘭設計朱常淇的日子。
朱常淇,尼姑,文蘭和朝鮮人在宮門鬧起來時,皇帝為了給兒子爭取時間防止事態惡化,特意把其余三個皇子全都拖在了御書房,直到李純擺平了事端才讓眾皇子回去。
當天,太子與文慶壓根就沒有過直接接觸,太子撐死了也就是接風時遙遙見過一眼盛裝下的她。
第二日,文慶便算計了李純,之后便被封了慶嬪入了宮。太子應該就沒見過她。
而太子沒幾日后便栽了,被禁足在了太子府。
所以,呵呵,太子的記憶里,怕根本就沒有文慶的樣子。
今日文慶又不是當日入京時候的盛裝和濃妝,扮了宮女的話,太子能認出來就怪了。至于他的隨行侍衛也一樣。整個太子府被禁足,誰又能認識一個新晉的后妃?
“文慶?”太子和侍衛齊刷刷變了面色,驚恐一下上來。太子更是上前一把抓住了女人下巴。
文慶面色變了好幾下,最后定在了楚楚可憐態。
“郡主看錯了。”她連連搖頭。“奴婢怎會是慶嬪,慶嬪娘娘這會兒應該在宴飲,怎會……”她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
“太子殿下。”
文慶忍住疼痛,一臉憂心,壓低了聲音:
“恕奴婢直言,郡主不對勁。她身邊下人都暈了,怎么她一人醒著?她要撞屏風早撞了,干嘛要等到此刻?您就不懷疑她是要害您嗎?
奴婢只是一個小小宮人,她卻一口咬定奴婢是慶嬪,顯然是要壞您名聲潑您和慶嬪臟水。郡主與慶嬪有仇,又與哲王文蘭公主交好,她定是想要一箭雙雕,害了您幫了哲王,還能除了慶嬪。您別信她!趕緊,趕緊處置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