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宋其志在東北開拓銷售渠道,在長途通話的時候,宋維揚讓大哥去魯省探探路。
宋其志很快傳回消息,由于“陳賣光”是第一個喊出賣光國企口號的地方領導,驚動全國,鬧得太大,如今正在被中央調查組詳細調查當中。企業是不敢賣了,賣給內部職工都難,更別說賣給私人。而且“陳賣光”在當地的官聲好壞參半,一些普通工人對其非常痛恨,宋其志不建議去那個地方投資。
甚至,宋其志還在電話里抱怨,魯省的罐頭銷售渠道很難鋪開。
全國罐頭行業都處于衰退期,偏偏魯省那邊瘋狂建新廠。這些新罐頭廠,大多數都是家庭作坊式經營,廠房甚至直接搭草棚就搞定,遇到火災肯定是一把火給燒個精光,生產安全性幾乎為零。
但這里的罐頭就是賣得好,因為生產成本和運輸成本超低。小作坊大肆生產山寨產品,主打農村市場,也在部分大城市出現,正規罐頭廠全都被逼得半死不活。
宋其志還說,由于喜豐罐頭賣得好,現在魯省遍地是山寨喜豐罐頭。這里的經銷商也不愿做正品生意,全賣山寨貨,因為利潤極高,正品喜豐罐頭只能在魯省的兩三個大城市鋪開銷路。
打官司是打不贏的,山寨罐頭已經成為某些縣的支柱產業,地方政府都在幫著賣,甚至貼牌出口到東南亞。
宋其志建議道:“我覺得應該放棄魯省市場,這里太嚇人了。別說我們外地品牌,就連魯省自己的罐頭廠都被逼死了一大片。平邑的有個小鎮子,全鎮都在做罐頭,統共才幾萬人口,大大小小的罐頭作坊有上百家。而且我們也別在魯省打廣告了,全是幫那些仿冒作坊打的,我們打廣告,他們賣冒牌貨,太虧了!”
說起平邑,宋維揚終于有了印象,那里是中海食品公司的老巢。
未來大名鼎鼎的中海食品公司,現在也是一家小作坊,其創始人的發家史非常有意思。
在美國有個故事,舊金山掀起了淘金熱。某人來到這里不淘金,專門做撐船擺渡生意,不管是前來淘金的人,還是淘金發財離開的人,全都得坐他的渡船。于是他漸漸搞起運輸公司,并因此成為百萬富翁。
中海食品的老總也是這樣的,由于當地到處是罐頭作坊,他另辟蹊徑,不做罐頭,而是借來9000塊錢,買了一臺二手機床,專門生產罐頭瓶蓋。直到亞洲金融危機爆發,鎮上的300多家罐頭企業死得只剩60多家,中海順勢進行兼并整合,踩著無數廠子的尸體迅速壯大。
宋維揚想起來就頭疼,平邑啊,未來一個鎮的罐頭年產量,就占到全國罐頭產量的三分之一。
“要不要放棄魯省罐頭市場?”宋其志再次問道。
“放棄吧,”宋維揚突然靈機一動,笑道,“魯省的正規罐頭廠既然被逼死一大片,那正好可以兼并一家大廠,而且是有自主出口權的那種。”
宋其志驚訝道:“現在就做出口嗎?我們沒路子啊。”
“不是馬上搞出口,但可以為以后做鋪墊,”宋維揚解釋說,“先把廠子拿下,專門用來生產冰紅茶飲料。”
罐頭廠跟飲料廠很接近了,不僅擁有大量的熟練工,而且一部分機器還可以繼續使用。哇哈哈就是在“蛇吞象”吃掉臨州罐頭廠之后,才迅速發展壯大的,罐頭廠轉型為飲料廠非常輕松。
未來大名鼎鼎的匯源集團,在兩年前也是一家罐頭廠,而且瀕臨倒閉。
朱新禮當時是縣外經委副主任,在報紙上讀到偉人南巡的消息,立即申請調往全縣最差的企業,于是他被調去罐頭廠當廠長。
這家廠子三年沒發工資,工人靠給附近的水泥廠做裝卸工為生。朱新禮利用在外經委的關系,聯系到國外企業做補償貿易,一口氣簽下800多萬美元的訂單,還聘請來一位德國食品工程師。那德國工程師一個月的薪水,相當于全廠工人一年工資的總和。
在德國工程師的幫助下,朱新禮把產品質量做到了國際水平。隨即又把果汁帶去歐洲參展,外商化驗了50多項指標,對產品非常滿意,于是拿到了穩定的出口訂單。
前后只用了一年半的時間,這家破罐頭廠便迅速發展壯大。
這是個屬于弄潮兒的時代,豪杰輩出,只要有眼光有能力的都能大展拳腳。
聽了宋維揚的意見,宋其志也不仔細詢問,便說道:“那行,我在魯省各地考察一下,有合適的廠子就先接觸,一邊談一邊跟你商量。”
……
20天之后,宋其志發來消息,他看中了臨淄罐頭廠。
這家罐頭廠是九年前創辦的,資格并不老。但曾經非常火爆,是魯省那邊的明星企業,但去年直接被各種罐頭小作坊給擠破產了。破產的時候,還欠著1000多萬元的外債,地皮、廠房和機器都沒人肯買,半年過去只能擱那兒長草。
宋其志說:“這家廠子以前是有自主出口權的,現在被收回了。但當地政府承諾,只要我們接收,就一定幫忙恢復自主出口權。”
“還有什么條件?”宋維揚問。
“1500萬,把廠子全買下,這筆錢用來還銀行欠債,”宋其志笑道,“而且還沒有遺留問題,因為廠子去年就破產了。”
宋維揚說:“把價格壓到1000萬。”
宋其志問:“能壓下來嗎?廠子破產的時候,光是欠銀行的錢就不止1000萬。”
宋維揚道:“我們如果不買,那這1000多萬就全是死賬,給1000萬銀行肯定樂意。”
“那行,我盡量,先給他還價到800萬,慢慢談。”宋其志笑道。
“廠子原來的工人呢?”宋維揚又問。
“有關系的被安置到其他企業,沒關系的全部下崗了,”宋其志說,“昨天我還看到有工人在鬧,好像是下崗給的安置費不夠。”
宋維揚說:“可以,就這家了,爭取在四月初能夠談下來。”
宋其志道:“肯定能談下來,當地政府已經急壞了,而且銀行比政府更急。”
西南一個廠,魯省一個廠,等冰紅茶熱賣,再到粵省那邊設一個廠。這三家工廠,基本上就能覆蓋全國了,還是供不應求就只能找人代工。
事實上,現在就該去粵省開分廠。
資金其實是夠的,不夠可以貸款。問題是人才不夠,總部這邊的管理人才奇缺,照顧一個魯省分廠已是極限,再多開一家肯定管理混亂。
旭日升完蛋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亂開分廠。幾十家的分廠迅速鋪開,全都從總部調去當一把手,各廠管理層的平均文化程度還沒達到初中,鬧出無數啼笑皆非的笑話,甚至經銷商拿貨得憑跟分廠領導的關系。關系近、送錢多的可以多拿貨,供應不足就把過期飲料拿去賣,各分廠內部更是裙帶關系亂如麻。
一群初中沒畢業的人,管理著數十億市值的大公司,簡直就是個災難。
……
剛掛掉電話,陳桃突然敲門進來:“董事長,輕化工學院那邊有消息了,他們已經研制出第一批配方,想請你過去驗收一下。”
“這么快?他們從港城回來還沒一個月啊。”宋維揚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