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周，宋維揚和林卓韻沒有滿地撒狗糧，甚至還需要刻意避嫌。
師生戀嘛，傳出去不好聽。
雖然宋維揚表示無所謂，但林卓韻比較謹慎，晚上親嘴都是兵分兩路，約好時間在黑漆漆的小樹林里匯合。
轉眼就到期末，宋維揚隨便復習了兩天，就該干啥干啥，整天泡在圖書館里看書。他不指望考多高分數，也不指望拿獎學金，既然已經有把握及格，那還復習個屁啊。
李亞倫突然消失了，既沒展開報復行動，也沒再聯系張琳。
張琳有點心慌，因為元旦那天晚上他們睡了。雖然她不是第一次，但還是感覺很吃虧，直接跑去李亞倫的公司討說法，然后被這假洋鬼子哄得暈頭轉向。
李亞倫是真沒那個閑心談情說愛，花旗銀行把中國區總部搬到盛海一年多，終于打算在這里開分行了。元旦的前一天，美國總部做出了開分行的決定，李亞倫和上司在元旦第二天收到消息，頓時從清閑狀態變成忙得不可開交。
這一忙，至少三五個月，說不定到時候他就把宋維揚給忘了。
在即將過去的1月份，《勞動法》正式出臺，讓農民工討薪有了法律依據——這是中國加快法制建設的一個體現，好多法律法規都在連續不斷的出臺當中。
僅在過去兩年，中國就頒布了《稅收征收管理法》、《國家安全法》、《公務員暫行條例》、《科學技術進步法》、《教師法》、《預算法》、《公司法》、《個稅實施條例》和《消費者權益保護法》。
今年除了《勞動法》以外，還將頒布《廣告法》、《母嬰保健法》等法律法規。
也即是說，此前很多行為都處于灰色地帶，明顯是錯的，但卻無法可依。比如消費者買到假貨，沒有相關法律維護權益；比如農民工被拖欠工資，打官司都不知該怎么打；又比如電視里的虛假廣告，《廣告法》都沒有，還不是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1984年是中國的公司元年，許多日后的大企業，都在這一年誕生的，只因偉人有個“八四南巡”。
但直到1994年《公司法》施行以前，這十年間，中國的私人公司都是不受法律保護的。甚至從法律角度來講，這些公司根本不存在——但它們又確實存在，并且還在相關部門登記注冊了。
如果把這十多年新出臺的法律法規列出來，就能從另一個側面認識改革開放，其中隱藏著波瀾壯闊和辛酸血淚。
“要死了，要死了，”周正宇從考場走出來，一個勁兒念叨，“《形式邏輯》死定了，出題老師明擺著不讓人活啊！”
“還好吧，都沒有超綱。”宋維揚說。
“還沒超綱？最后一道大題把我腦子都繞暈了，”周正宇郁悶道，“那不是用來考社會系學生的，是用來考警察斷案的！”
嗯，最后一道大題如下：某公司失竊，小李、小王、小陳、小張有作案嫌疑，四人的口供分別為——小李說，我沒有作案時間。小王說，是小張偷的東西。小陳說，是小王偷的東西。小張說，小王跟我有仇，他肯定要陷害我。如果這四人只有一個說假話，請分析誰是罪犯，并寫出分析證明的過程。
宋維揚笑道：“那是送分題好不好，比倒數第二題簡單多了。”
周正宇說：“我腦子有點暈，你幫我分析一下。”
宋維揚道：“根據矛盾律，可確定說假話的是小王或者小張。”
“為什么不可能是小陳？”周正宇道。
宋維揚說：“因為題目顯示，只有一個人說假話。如果小陳說了假話，那小王說的就是真話，于是小張也說了假話，這明顯跟出題條件不相符。”
“對啊，”周正宇一拍腦袋，“可能是倒數第二題太難，把我腦子都搞暈了，當時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既然是小王或者小張在說假話，那小陳肯定說的真話，偷東西的當然是小王啦！這么簡單的邏輯都沒想清楚，我他媽真傻！”
“好了，能及格就行。”宋維揚笑道。
周正宇擺手道：“肯定掛科。有好幾道題，我連邏輯符號都記不住，根本就沒辦法套用公式！還有，SEP和SOP到底是什么玩意兒？我老把它們搞混。”
能問出這種問題，說明這家伙不僅沒認真聽課，甚至都沒好好看過教科書。整個305宿舍，就周正宇墮落得最快，每天自習的習慣只堅持了半個月。
宋維揚說：“前面一個是全稱否定命題，后面一個是特稱否定命題。”
“算了，不說了，”周正宇掏出香煙，扔給宋維揚一支，突然笑問，“你跟林老師發展得怎么樣？”
“就那樣。”宋維揚道。
“到底哪樣啊？親嘴了沒有？”周正宇把打火機湊過來。
“嗯。”宋維揚給個不確定答案。
“上床了沒有？”周正宇又問。
“滾！”宋維揚道。
“不說算了。”周正宇把打火機收回來，自己點煙慢慢抽。
回到宿舍，王波等人已經在收拾行李了，只有彭勝利還在埋頭認真看書——他在自學下個學期的課程。
宋維揚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彭勝利說：“按這個地址，可以去找份寒假工。”
“老宋，謝謝你。”彭勝利把地址小心收好，突然鼻子發酸，想當場哭出來。
彭勝利的內心遠沒有看上去那么淡定，他也想回家過年，但根本就拿不出路費。甚至，他連留在學校吃飯的錢都不夠，已經打主意每天一個饅頭吃到新學期開學。
聶軍本來在收拾東西，突然又把衣服從包里取出來，笑嘻嘻說：“我也不想回家，老宋，給我一個地址唄。”
“你摻和個屁啊。”宋維揚道。
“回家沒事兒干，也不想看我爸那張臭臉，”聶軍問道，“你這是什么工作啊？”
宋維揚說：“喜豐盛海分公司的銷售員。把喜豐的產品拿到鄉鎮推銷，有基本工資，賣出產品還能拿提成。”
丁明也插入話題：“喜豐不是有代理商和經銷商嗎？還用得著自己做推銷？”
宋維揚解釋道：“代理和經銷是一級一級下去的，鋪貨很難鋪到鄉鎮。盛海這邊還好一些，越偏僻的縣市，基層市場就越難打開。而且，旭日升現在搶市場很厲害，許多零售商為了拿到高額返利，故意不賣喜豐冰茶，這些零售商都得靠促銷和推銷搶回來。”
周正宇道：“旭日升沒喜豐冰茶好喝，喜豐肯定能贏。”
李耀林道：“我覺得旭日升味道不錯啊。”
“那是你味覺有問題。”周正宇道。
“你才味覺有問題！”李耀林笑罵。
“不說了，同學們，明年再見！”宋維揚拖著箱子就走，林卓韻還在教工宿舍那邊等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