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黃的燈光下,一串串白玉簪的托襯之中,有三五枝花苞不知何時已經靜靜綻開,花瓣柔柔地向外伸展,如同一只只白玉雕成的小喇叭。
林嘉若來不及欣賞玉簪的嬌態,便歡笑一聲,原地蹦了起來,一扭頭,朝外奔去。
她每日習武,即便年紀還小,奔跑起來也不是身邊的丫鬟們能隨意追上的了,沒多久,就把丫鬟們甩到了身后。
她一路朝前院奔去,可是到了二門處,卻大門緊閉。
林嘉若用力地敲了敲門,門開了,守夜的婆子揉了揉眼睛:“四姑娘?”
林嘉若把她一推,就要闖過去。
守夜的婆子都是挑的身強力壯的,就是普通男兒也不一定闖得過去,林嘉若毫無懸念地被攔了回來。
“四姑娘這么晚了要出去?”婆子雖然語氣恭敬地問著,臉上的表情卻是拒絕的。
這四姑娘可是有偷溜出去的前例的,上回那件事,遭殃了不少人,她要是今晚放了四姑娘過去,明天就等著被發賣吧!
“我要去看看大公子回來沒?”林嘉若焦急地說。
這時候,丫鬟們也追了上來,正聽到這句話,便勸她:“姑娘,大公子怎么會這么晚了回來呢?明兒再來看吧?”
“可是我的花兒開了……”林嘉若莫名地想哭,她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這個理由有多荒唐,可還是好想去看看大哥哥回來沒……
“要不你去幫我看看!”她指著守門的婆子。
婆子為難地說:“我要守著這門,不能走開的,這會兒也叫不到前院的小子……”
“那讓雀兒去!”林嘉若又拉出了雀兒。
那也是內宅的丫鬟,怎么能半夜進出呢?
林嘉若一邊觀察著形勢,一邊琢磨著從哪里突破成功率更高。
正在膠著時,少年的聲音,清朗如風,徐徐拂來:“阿若?”
林嘉若眼睛一亮:“大哥哥!”張開雙臂,飛燕一般撲進了林致之的懷里。
林致之一身玄色長衫,身上還帶著微涼的露水之氣,他拍了拍林嘉若的背,笑道:“我剛到家,正要回平齋,隱約聽到這里有動靜,過來瞧瞧,你怎么這么晚了還沒睡?這是要做什么呢?”
林嘉若依戀地抱著他,語氣中難掩得意:“我看到玉簪花開了,就猜你要回來了,特意出來迎接你啊!”
林致之微微一怔,隨即哈哈一笑:“這可真是驚喜呢!”
懷中的小女孩柔軟,溫暖。
這樣單純地被人惦記著的感覺真是令人感動呢……
林致之是半夜回家的,接風宴就安排在了第二天的晚上。
林嘉若自然是高興得見牙不見眼,但二房母女倆似乎就不怎么高興了。
這強顏歡笑得連林嘉若都看出來了,忍不住拉著三姑娘問道:“三姐姐,大哥哥回來你怎么愁眉苦臉的?”
林嘉荃急忙擺手否認:“不是不是,大哥回來我當然高興,只是……”
“只是什么?”林嘉若最受不了這樣吞吞吐吐地說話了。
林嘉荃嘆了一聲,往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附到林嘉若耳邊低聲道:“今兒中午的時候,我舅母派人來說,今兒一早,我表哥被人發現躺在房里的地上,昏迷不醒,一條腿……斷了……”
林嘉若大吃一驚,失聲問道:“從床上摔下來摔斷了?”
林嘉荃急忙捂住她的嘴,朝四周看了看,幸好沒人發現。
“你小聲點!”林嘉荃焦急地叮囑,“現在家里不愛聽人提起孫家,可那畢竟是我舅舅家……”
“我舅母說,哪有人睡覺從床上摔下來會摔斷腿的,肯定是被人打斷的,他們就懷疑是我們家干的,就像上次阿娟被丟到人家家門口的事一樣……”
“我舅母就派人問是不是我們家干的,我娘當然說不是,可我舅母派來的人兇得很,看著就不信的樣子……你說我們林家書香世家的,怎么可能做這種事呢?”林嘉荃滿臉憂愁,又隱隱不忿。
林嘉若心虛地點了點頭,雖然孫娟那事不是她們做的,但是她娘也確確實實動過這樣的念頭……
后來也不知道是誰做的,不過孫贏摔斷腿的事怎么也栽到她們頭上了呢?孫贏又沒做什么對不起她們家的事,誰這么空大半夜跑去打斷他的腿呢?
林嘉若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對林嘉荃說:“她們這是小孩之心,自己做了對不起大姐姐和我的事,就以為我們跟她們一樣壞!”
林嘉荃嘴角抽搐了兩下,弱弱地糾正道:“是小人之心……”
林嘉若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又和林嘉荃說了幾句話。
不經意間,抬頭望向林致之的方向,正巧也碰到他往這里看來。
一別半年,少年似乎長高了一些,越發顯得修長挺拔,溫潤如玉的面容多了幾分沉穩,但依舊好看得要命,尤其那一身竹青色的長衫,襯得整個人清俊秀逸。
林嘉若對著他甜甜一笑,突然之間,腦中回想起昨晚見到他時的模樣,玄色長衫下擺系在同色的腰帶里,行色匆匆,露水未干。
心中仿佛有什么念頭一閃而逝,沒有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