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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隆二年,三月十八日,新科進士百余人齊聚午門,言公主舞弊科舉,諫天子以求公正。
“他們想要公正,那就給他們公正!”
晉陵郡王親臨午門城樓,詔諭眾士子,三日后,蘭梔若,今科進士兩百,一辯高下。
“他們不服,那就讓他們心服口服!”
“辯題,今天就給他們!三天!我讓他們都好好準備!三天后,我要他們當場決出頭甲三人!”
暮春芳園,花木均被移除,空出一大片空地,整整兩百席位,次序井然。
兩百席位正對著的,特設一處半人高的臺子,上面同樣鋪了一塊席子。
待兩百進士入席,便有一隊錦衣親衛護送著一人姍姍而來。
青袍玉帶,儀容秀致,風姿卓絕。
他對著臺下兩百進士微微一笑,袍角揚起,從容入席。
“要以文辯決出名次,還需一名足以服眾之人來主持,如此,便讓韓文黎來主持吧!”那日午門散去,紫宸殿中,林時生這樣說道。
“不!”林嘉若不假思索地拒絕了,目光徑直向他尋來,“這場文辯應該由大哥哥主持!”
“論身份,你是當朝郡王殿下;論名望,你亦是明道先生入門弟子;論才辯——”她彎了彎雙眸,笑得極為可愛,“大哥哥豈會輸給他們,是不是?”
“是!阿若說不會輸,就不會輸!”他當時如此回答。
金鈸鳴響,他緩抬右臂,明朗而清雅的語聲,隨著園中花木清香,傳入每一位士子耳中:“請狀元公啟辯引玉!”
宮唐從容地站了起來,面對身后一百多人的不善,面不改色。
當初他們把他從樹上解救下來時,縱然遭逢大難,依舊言行可嘉。
“你就不怕宮唐辯不過別人?”當時,林時生也這樣問過。
她如此回答:“他日入朝為官,辯才亦不可少,宮唐如果只會做文章,如何能輔佐儲君?我既看得起他,就受得起他的敗——”卻又明眸俏轉,朝他含笑睨來,“何況有大哥哥在,總能為我挽回顏面!”
“這一場文辯,我不僅要宮唐把所有的質疑打回那些人臉上,還要大哥哥把那些出頭鬧事的都貶入塵埃,不得翻身!”
她沒有說要他具體怎么做,但這些本來也不需要她說。
公主殿下,只需要說出自己想要的結果就行。
他的目光落在此時正高談闊論的士子身上。
此人名叫呂宗政,金州人氏,會試文章第二,殿試二甲第一。
如果沒有宮唐,呂宗政將是會試第一,更有可能問鼎狀元。
方才宮唐剛闡述完自己的觀點,呂宗政便站起來相駁,氣勢洶洶,咄咄逼人。
見那呂宗政的目光不經意地朝臺上飄來,他微笑頷首,呂宗政頓時氣勢更盛,恨不能化言辭為利器,將宮唐當場刺死。
“文辯之會,辯贏固然光彩,可朝廷取士,豈獨在辯才?誰輸誰贏,誰堪入仕,還不是大哥哥說了算?”
真要給這些人一個公正,自然是派韓文黎來。
阿若要他代替韓文黎主持文辯,就是為了徇私!
只要宮唐表現不出意外,狀元之位,怎么可能旁落?
而他的任務在于,無論文辯結果如何,都要在最終品評時,讓頭甲三名固定在這三人頭上。
這姑娘,差遣起人來,還真是毫不手軟呢!
只不過——
他的目光越過兩百人眾,遙遙地落在最后一個席位上,冷意自面上一閃而逝。
意外也不是沒有啊……
新科進士,從來都是定員兩百,唯獨這一科,應該是少一個的。
可今日,竟然一個不少!
今日城外蘭梔若圍者數重,而京城之內卻冷清了許多。
紫宸殿內,御用書案邊上,特意擺了一張書案,林嘉若正站在書案前練字。
字跡清逸,處處透著某人的影子。
林時生看得心里很不爽,忍不住丟了奏折,質問道:“你小時候怎么就學他的字,不學我的字呢?”
林嘉若專注地寫完一個字,抬起筆,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爹爹那時候也沒叫我學你的字啊?”
林時生一噎,突然想起來,阿若開始練字的時候,他自己還在偷偷地努力練字呢!
“況且爹爹善行書,大哥哥善楷書,我初學,當然是跟著大哥哥學了!”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林嘉若百般不解。
見他干咳兩聲,似乎是無話可說了,她便收回了目光,準備繼續練字。
“你是不是一直覺得,如果當年致之沒有放棄科考,狀元就該是他的?”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這一問,即便他再裝著若無其事,也被林嘉若聞到了濃濃的酸味。
她心中一驚,這個問題,要慎重啊!
她慢慢地把筆下這個字寫完,再慢慢地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時生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這種如果的事,怎么好說呢?”
林時生想想也是,這問題問得實在幼稚,不由得自嘲一笑。
“不過——”
這一聲“不過”又把他的心提了起來,強自鎮定又難掩緊張地看著她。
林嘉若放下筆,走到他身邊,依偎著他坐下,笑瞇瞇地說:“爹爹這樣俊美,要是文章和大哥哥難分高下,多半是要被點為探花郎的!”
林時生臉上緩緩地露出了笑容,摸了摸小胡子,挑眉問道:“是嗎?”
“當然!”林嘉若毫不猶豫地點頭,“阿若什么時候騙過爹爹?”
林時生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笑,馬上又收了起來,語氣再次帶上質問:“那你為什么不讓我去主持文辯?”
林嘉若愣了一愣,心里琢磨了一下,笑道:“爹爹中過狀元,又做過將軍,現在更是九五至尊,何需這種事再來錦上添花?倒是大哥哥,雖然做了郡王,總是缺點名望,爹爹便提攜提攜他唄?”
說得很有道理!
林時生滿意地點了點頭,致之借此機會揚一揚名聲,到了江南,也多幾分底氣——阿若果然乖巧懂事!
突然記起三天前林致之私下告訴他的一件事,臉色微微一沉,問道:“三天前——”
恰在此時,門外來報:“文辯新榜已出,晉陵郡王令抄送呈上!”
父女倆俱是精神一凜。
待新榜送到御案之上,堪堪掃了一眼——
“混賬!”龍顏震怒,雷霆欲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