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秦淮河啊……”林嘉若滿目贊嘆。
金陵自古繁華,秦淮河畔更是艷名遠播。
林嘉若雖然不懂這些,也聽說過秦淮河的槳聲燈影、絕代風華。
然而聞名不如見面,靡靡絲竹從水面蕩漾而來的時候,已令人心神搖曳,再有卷了鶯聲燕語的香風習習——
林嘉若只在河邊站了一會兒,就覺得眼暈神醉了。
“漂不漂亮?”甘明琮驕傲地問道。
林嘉若使勁點了點頭,何止漂亮,簡直——太漂亮了!
“我小時候來過一次,后來家里人說,這邊龍蛇混雜,不適合小孩子來玩!”他哼了一聲,“真是笑話了,金陵城里還有我甘明琮不能去的地方?”
“可惜后來被家里人看得緊,沒機會跑出來,再后來,又離開了那么多年……”他說著也是頗為感慨。
兩人站在岸上,對岸一排望不到頭的燈紅酒綠,河面上來往著無數錦飾繡堆的畫舫。
林嘉若看著有些眼饞:“我們能上船去玩嗎?”
“當然可以!”甘明琮拍了拍胸脯,親自抬手招呼起來。
河面上本來就有不少招攬客人的畫舫,很快就劃過來一艘。
船并不算大,林嘉若帶了小滿和凈植同甘明琮一艘船,另外叫了一艘給燕子和另外四名跟隨出來的公主衛,兩艘船緊緊跟隨在一起,看上去非常妥當。
“對岸那些是酒樓嗎?”林嘉若好奇地問道。
船上伺候的美人兒嘻嘻一笑,一邊扶著酒壺為她和甘明琮斟酒,一邊回答道:“那可不是姑娘能去的地方,那兒呀,是給公子哥兒們消愁解悶的!”
林嘉若訕訕地摸了摸臉,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
“就是青樓啦!”甘明琮直截了當地解釋道,伸手在林嘉若面前擋了一擋,道:“我家妹妹不會喝酒,你給上點茶水來!”
美人兒如花解語:“都入夜了,喝了茶晚些時候就難以入眠了,不如我讓他們把船兒搖到對岸,叫岸上的媽媽盛點甜釀來給姑娘喝?”
“這個好!”甘明琮一拍大腿,豪爽得不行,“把我家妹妹伺候高興了,回頭重重有賞!”
美人兒掩嘴一笑,朝他拋了個媚眼,嬌聲道:“只要公子也跟著高興了,就是對柳兒最好的賞賜了!”
甘明琮何曾見識過這樣的勾人陣仗,瞬間紅了臉,惹得美人兒咯咯直笑。
這美人兒知情識趣,斟完了酒,又捧出了點心果子,軟語陪著二人說了一會兒話,隨后拿著琵琶在一旁咿咿呀呀地彈唱了起來。
“難怪人家都說秦淮河是風流地,我來了都不想走了!”林嘉若感慨道。
甘明琮已經歪在了大迎枕上,哼哼唧唧地應了她一聲,仿佛連說話都懶得說了。
因為是夏天,船艙左右的窗都開著,晚風攜著香粉水汽穿堂而過,愜意得簡直叫人忘了今夕何夕。
林嘉若見甘明琮已經不想說話了,干脆趴在了窗口朝外看去。
這一看,正好看到另一艘畫舫敞開的窗從眼前劃過,窗內正對著一張軟榻,一名男子正將一名女子壓在身下親吻,衣衫凌亂,香艷靡靡。
林嘉若頓時呆住了。
“怎么了?”甘明琮看她神色不對,問了一聲。
“沒、沒什么!”林嘉若臉上一紅,忙把目光從窗口挪開。
就在挪開的一剎那,眼角余光突然有所捕獲,她下意識地回過頭定睛看了一下,臉上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她接二連三的不對勁終于把甘明琮拉了起來,湊到她身邊朝外看去,卻什么也沒看出來,只好問道:“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林嘉若不確定地搖了搖頭,道:“剛才看到一個人,好像有點眼熟……”
“誰?”
林嘉若又搖了搖頭:“可能是我看錯了!”
她這樣吞吞吐吐的,甘明琮聽得難受極了,還想再問,船身突然一晃,兩人沒有絲毫準備,甘明琮還能穩住身子,林嘉若就不行了,直接向前沖去,沖到了甘明琮的身上。
甘明琮覺得腦袋有點暈,晃了一晃,一手扶著她,一手揉著額角,奇怪地說:“這什么酒,我怎么這么快就醉了?”
美人兒放下琵琶,掩嘴笑道:“公子不知道么?有句話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
說著,站起身來,嬌聲笑道:“我們靠岸了!二位公子請稍待!柳兒上岸給二位盛甜釀去!”
林嘉若穩了穩身子,朝船尾鉆了出去,望著岸上的一排青樓,嘖嘖贊嘆,見甘明琮也出來了,便拉著他小聲問道:“蘇柔當初是哪家的?”
甘明琮腦袋還有些暈乎,茫茫然反問了一聲:“蘇柔?”
“就是當年我爹赴金陵詩會帶回來的,現在宮里的充儀娘娘!”林嘉若提示道。
甘明琮“哦”了一聲,搖頭道:“這我哪知道,不過聽說蘇娘娘當年挺紅的,等會兒問問柳兒姑娘,她可能聽說過。”
“你說那位蘇娘娘啊!”柳兒果然知道,一臉的艷羨,“是那邊眠鳳閣的!”
她卷起袖子,露出粉白香膩的一段皓腕,盛起甜釀來卻動作嫻熟利索,一點也沒灑出去。
她將盛好的甜釀捧給林嘉若,繼續笑語嫣然地說道:“秦淮河畔出了個蘇娘娘,多少人慕名而來呢!她們家原本叫眠花閣的,出了個娘娘后,就改名叫眠鳳閣了,姑娘們都清高了起來,可是生意還是我們這兒最好的……”
一邊盛著第二碗,一邊笑睨了甘明琮一眼:“公子也想去眠鳳閣見識見識嗎?”
甘明琮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從她手中接過碗,道:“我才不去!我是正經人!”話剛說完,又自覺說錯話了。
他說自己是正經人,豈不是在說阿若的爹不正經?
忐忑地看了一眼林嘉若,見她低著頭喝甜釀,似乎沒有聽到的樣子,才松了一口氣。
拿起湯匙,正也要喝一口——
突然,他臉色大變,立即抬翻了林嘉若手中的碗,她茫然抬頭,身上月白錦袍洇濕了胸前一片。
柳兒還來不及驚呼,就被他鎖住了咽喉,剛剛還青澀靦腆的少年此刻臉上只剩一片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