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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寶素來不怕人,加上同若生一行又是慣熟的,此刻趴在若生膝上,瞇著眼睛慢吞吞舔毛,端得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不過,它今兒個的妝扮,瞧著卻似乎有些古怪。貓身上竟然還穿了件奇奇怪怪的衣裳!像襖子又像是褂子,換個方向看,分明又是裙子……
見過人穿衣裳的,可沒有人見過貓穿衣裳。
它生得又胖,圓滾滾一只,往身上套了衣裳后就更加顯得“珠圓玉潤”,連腦袋看著都被襯得更圓了兩分。
衣裳是昨兒個夜里,綠蕉尋了一件若生的舊衣改的,正是春夏時節用的料子,摸上去絲滑柔軟,就是穿在元寶身上,也不見皺巴。但它顯然也是不慣穿這個的,趴在若生膝上舔著毛,還時不時仰起腦袋偷偷看她,像是在嘀咕好端端的做什么把人家的毛都藏起來。
隨著馬車前行,它仰頭偷看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漸漸頻繁得如同外頭車轱轆滾動的次數一般。
若生終于忍不住低頭去看它。
它就趕忙攀上來,來舔她的手指。
一下兩下,動作諂媚,似想討好她將自己的衣裳脫了不穿。
可它哪知,它身上穿的衣服,可不單單只是一件奇怪的衣服而已。這件綠蕉連夜趕制的衣服里,暗藏玄機,大有門道。
它肚皮底下,貼著若生雙腿的地方,隔的也不僅僅只是一塊料子。那料子跟它圓滾滾的肚皮之間,還藏了一件東西呢。
四四方方,是本書。
若生探手去它肚子底下摸了一把。滿意地揉了揉它的臉。
元寶“喵嗚”兩聲,神色郁悶地將腦袋低了下去,連舔毛的興致也沒了。
若生看得有趣,就掏出先前蘇彧一并轉交給她的小魚干,拾起一條喂到它嘴邊。
這是元寶頂喜歡的東西,但這次它見了竟也只瞥一眼就不作聲了,沒有吃。這模樣。可見是極不樂意了。若生蹙眉想了想。轉而從袋子中另又取出兩條來,并著剛才那條,三條一塊遞到了他鼻子底下。
“喵!”
它想也不想。張嘴就咬。
一口三條,吃得眉開眼笑,都不像是貓了。
若生亦笑得前俯后仰。
那天夜里,蘇彧來見她。一則為的是雀奴的事,二來就是為的元寶。至于賬簿。若生一開始倒是沒有料到他會放心交給自己。但她轉念一想,元寶也是他的心頭好,他都敢交給自己帶著走,區區一本賬簿他還有什么不敢的。
更何況他看書極快。[看本書
請到棉花糖www.mian花tang.cc]兼之過目不忘,這本賬簿看過一遍,上頭記載之事他也就盡數記住了。
然而當蘇彧將賬簿交給她的那一瞬間。她仍覺得心頭一熱。
有人愿意這樣信任自己,太好。好到無法用言語描述那會她心中的百般滋味。
她坐在馬車里,抱著他的貓,不由自主地就回想起了自己在他跟前不慎說漏嘴的那一日。
而今看來,誤打誤撞,竟也不壞。
可思緒一轉,她便想到了前世蘇彧臨死前的模樣。
啟泰元年時,如若嘉隆帝未曾駕崩,那也就只是宣明二十二年,距離今時尚不過五年光景。
五年后,蘇彧死了。
到第六年,她也該死了。
仔細想想,他們二人上輩子倒真是短命短到一塊兒去了。
不管是她還是他,都不是什么走運的人。
若生低低嘆了口氣,神色不由得變得落寞起來。等馬車到達下一個歇腳之處時,她面上才重新多了兩分輕松意味。雖然一早打點妥當,他們此行最穩妥安全不過,但只要還未出平州,就不能掉以輕心。
哪怕是這會已出平州,也得事事小心為上。
老吳未曾跟上,便有人來同扈秋娘打探消息,扈秋娘只道,老吳另有要事需辦,至于什么事就不必再問。
幾個護衛也就樂得不問。
老吳為人粗鄙,性情也算不得好,偏偏他辦起事來手段狠辣顯得尤為果決,過去很討連四爺喜歡,在連四爺跟前身份不同別個,更得器重些。老吳愛出風頭,也喜歡掌權的感覺,不管掌的是多大權,總也是權,是以他待下頭的人委實算不得好,并不得人心。
但老吳究竟去做什么了,扈秋娘當然是知道的。
很快,一行人在一處十分不起眼的小院子前停下了腳步。
出門在外,住客棧遠不及這樣單獨租賃一間小院子來得安生。
而且若生早前就已跟蘇彧約好,要在這小鎮上見上一面,加上此刻天色也漸漸晚了下來,不宜趕路,他們便歇下了,但馬車里的東西一概不曾卸下。
若生帶著元寶進了內室。
綠蕉鋪床。
少頃,扈秋娘也從外頭走了進來,到若生跟前附耳道:“都死了。”
若生喝茶的動作頓了下,抬頭問:“拾兒沒走?”
“沒有。”扈秋娘搖了搖頭。
她們拿拾兒做餌,讓老吳的假身份看起來更像是真的,用來迷人耳目,但拾兒本不用死。
在馬車離開之前,她分明有無數機會可走。
扈秋娘感慨:“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
若生低頭呷了一口茶水,沒有再說話。
過了一會,扈秋娘說:“姑娘,回去四爺只怕會問及此事。”
老吳原是他的人,后才叫若生要走,連四爺知道人沒了,必定多多少少都會來問上一句。扈秋娘念著若生畢竟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擔心回京后會叫連四爺問得語塞為難。
若生卻將手中茶碗輕輕頓在了半舊的炕桌上,道:“不怕,同底下的人怎么說的,就怎么同四叔說。”
扈秋娘見狀也就不再多提。轉身叮嚀綠蕉看顧好了姑娘,自己便先退了下去。
她依著若生的意思告訴了底下的人,老吳今兒個是領了命護送拾兒離開平州的,可不曾想在半道上遇了害,連帶老吳那趕車的心腹也一并丟了命,無一人生還。
底下的人并不清楚拾兒是誰,但都隱約知道若生帶回來過一個小丫頭。聞言都當了真。
有人問:“兇手是何人?”
老吳的身手非但不差。勉強還能算是上佳,尋常幾人應當他還死不了。
扈秋娘面無表情搖搖頭:“這就不得而知了,平州一貫不太平。你們也都是心知肚明。”
幾人齊齊啞了聲。
扈秋娘就道:“夜里仔細巡邏,休叫姑娘擔驚受怕。”
一群人就也不再問老吳的事,只各自四散開去,轉而憂慮起了這不太平的地方來。終究覺得不如京城安穩。
這天夜里,蘇彧并沒有出現。
若生也是睡意不濃。歪在枕上瞇著眼睛小憩片刻,便醒了過來。
元寶倒是鮮見的呼呼大睡,胖乎乎的一團蜷在若生腳邊,趕都趕不走。
大半夜的。若生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在打呼嚕,聲音古怪。她屏息聽了一會,忍不住喚了扈秋娘一聲:“秋娘。”
“怎么了姑娘?”扈秋娘眠淺。立時答話。
呼嚕聲微頓,緊接著又響了起來。
若生大吃了一驚。她醒著扈秋娘也醒著,這呼嚕是誰打的?
這時,緊貼著她腳的元寶動了動。
若生恍然大悟,原來是元寶……
點了燈一看,它閉著眼,似睡著了,可分明又還是醒著的。
若生無奈,將腳抽了一點回來。它立馬就也跟著黏了上來,緊追不舍。若生挪一分,它就湊過來一分。湊啊湊,這前爪都快勾到若生的褲管了。她失笑,索性放任它去,它這才不動。
一晃眼,時辰飛逝,若生睡意全消。
很快,時近卯時。
窗外的天色漸漸帶了些白。初夏時節的天,亮得早些,卯時就已見光。
蘇彧直到此時,才風塵仆仆而來。
若生披著外衫散著發見的他。
這模樣本不該見外人,但是她不在意,他就更不在意了。同蘇彧這樣的人打交道,需要講究的事太少,更何況他們眼下所做的事,本就不合規矩。
蘇彧也只看了她一眼便將視線收了回去,眉宇間難得露出幾分疲憊之色來。
一夕之間,搗毀陸相在平州的部署跟大部分棋子,著實還是有些吃力了。而且連夜策馬趕來,倦意便不覺更濃。他已經有兩天不曾闔過眼。
他坐在椅子上,放松了身體,閉眼往后靠去。
若生看著,恍惚間似看到了那個年長的蘇彧同眼前的少年身影漸漸重合起來,沏茶的手不覺一顫,茶水便滴答落在了桌面上。
蘇彧立即睜開了眼,朝她望來,見她愣著,忽然笑了下:“我臉上有臟東西?”
一路疾馳,沾染灰塵總是免不了的。
若生被那突來的笑意晃花了眼,立馬回過神來,避開視線低頭去沏茶,而后遞上前去:“讓三七去打了水好好梳洗一番。”
他接過飲盡,點了點頭。
天亮后,二人說了兩句平州的事,若生將賬簿交給了他,又讓人去帶元寶來。
元寶卻不肯邁開腿。
蘇彧冷眼看它:“不走?”
“喵嗚……”
“當真?”
“喵……”元寶的聲音越來越輕,身子卻已經悄悄縮到了若生身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