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七跟蹤戒嗔歸來,亦說了戒嗔同個小太監會面的事,但離得遠,只見其人不聞其聲,并不知他們談論了些什么,略加斟酌后,他道:“五爺,那戒嗔和尚在個小太監跟前唯唯諾諾的,瞧著十分不像樣子。水印廣告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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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蘇彧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你是覺著那小太監的身份來歷不尋常?”
丁老七抓了抓頭發,又想點頭又想要搖頭,他只是覺得那場景古怪,但究竟古怪在哪里,真要他細說他卻也是說不清楚。
“那小太監穿的是常服,小的沒能認出來是哪府的人。”他思來想去,還是只能照實說。若能瞧見腰牌,他大抵還能辨上一辨,而今卻只是一頭霧水,光知道是個小太監。
日光下,蘇彧的瞳色微微沉了沉,陷入了陰影中:“能養上干兒子的,不多卻也不少。”宮里頭的,各王府公主府的,多的是人。
他沉吟著,讓丁老七退下去尋人將所見的小太監模樣給畫了出來。
若生此刻已回了半山寺廂房,先去探過雀奴,見綠蕉正哄了雀奴玩花繩,不由得微笑起來,并未出聲便退了出來,轉身去尋了慕靖瑤,說:“聽說姑姑一行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慕靖瑤尚不知道皇帝一行從清雲行宮回來的事,聞言一愣,而后脫口道:“這般早?”
換了往常,那一伙子人只怕還得呆上個十天半個月。
揉了揉眉心,若生笑了下:“據聞是浮光長公主身子不適。”
“身子不適?”慕靖瑤大睜著雙眼睛,似有疑慮,“這倒是像真的,她一貫是太陽大了要命,天氣涼了也要命的人,這身子哪里還能有好的時候?”只當著若生的面,她說起話來也并無遮掩,大喇喇將浮光長公主給譏諷了一番。
若生道:“且不去管她,他們能早日回來總不是壞事。”
慕靖瑤道是。問她:“那便擇日下山吧?我瞧著雀奴的模樣,似是比先前大好了。”
若生彎起眉眼:“瞧著的確是大好了,多虧了曼曼姐。”
“那是自然,你回頭可得好生謝我!”慕靖瑤笑著嗔了她一句。然后擺擺手說,“既如此,擇日不如撞日,趕明兒便下山如何?我幾日不著家,也不知道那些丫頭有沒有好好晾曬藥材。”
若生聞言。哪里會說不好,自然是立刻答應下來,又同她估摸著定下了出發的時辰,這才先行告辭。
而蘇彧則去尋了刑部尚書楊顯。
楊顯為官平平,但為人尚可,而且是朝中為數不多的中立派之一。
突然之間,十幾個孩子慘死,被拋尸于半山寺附近的山溝里,乍然聽去著實悚然,如此重案。楊顯一聽頓時臉色發白,然而他再問,當得知死的全是無父無母的小乞兒后,他的態度便變了。
他撫著長須,沉默半響,終于開口道:“恐是無人在意那些孩子的生死。”
言下之意,既無父母親人要捉拿兇手,查明真相,這案子是否根本不必查下去。兇手能一氣殺害十余人,可見窮兇極惡。這案子要想深查,定然沒有好路可走。
他又道:“只是一群小乞兒罷了,尋些人去將尸首埋了,燒些香燭吧……”
蘇彧眉眼不動。說了個“是”。
連楊顯都不愿意在這件事上多花心思,更別說旁的那群更加冷心冷肺的。不過蘇彧說心寒也不心寒,他早已料到,如今來告知楊顯,不過是心存一念,想著沒準楊顯比自個兒料想的會稍稍多點人味兒。
是以牽扯上了內侍的事。他壓根一字也未提。
前者只是不愿意花費心力去查,后者恐怕就該不敢查了。
頭頂上烈日灼灼,風聲卻已漸冷。
出得大街,蘇彧拐個彎,換了個方向,不是回位于平康坊的定國公府,而是走了一條越來越僻靜的小道。
他翻身下馬時,率先映入眼簾的仍是檐下擺著的那盆花,因時已入秋,枝葉不復往昔蔥翠,原本朵朵盛開的秾艷花朵,也盡數凋謝,只剩下零星幾片花瓣,還不肯落下。
他瞥了一眼,抬手叩門。
“篤篤——篤篤篤——篤篤——”
仍是兩短三長兩短,總計七下。
忍冬開了門,迎他入內,正要說話,不知上哪個角落里竄出來一只貓,搶先撲進了蘇彧懷里,跳得那般高,落下得也狠,偏又生得圓胖,活像塊巨石,但蘇彧穩穩當當接住了它。
忍冬暗暗松了口氣,道:“主子可是先去探望小公子?”
“喵嗚……”元寶粘著蘇彧,叫喚了一聲。
“藥可吃了?”蘇彧抬腳往里頭走,轉過臉望向忍冬,“元寶可闖禍了?”
忍冬笑著回答:“小公子已服了藥,元寶也未闖禍,小公子很是喜歡它。”
蘇彧道:“元寶這段日子便先留在這。”
忍冬連忙答應了個是,元寶不知是聽明白了還是很沒有,也未掙扎,樂顛顛地又被蘇彧丟到了忍冬懷里。雖說忍冬跟三七兄弟倆生得像,但顯然比起三七來,元寶對忍冬“敬重”、喜歡得多了。
倆人一貓很快進了永寧所在的屋子,盤腿坐在軟榻上玩著九連環的永寧,一如既往,一瞧著蘇彧便歡喜地喊:“爹爹!”
忍冬別開了臉去。
永寧笑著舉起手中九連環一指忍冬懷里的元寶:“大貓!”
“喵!”元寶仰起頭來,瞇著眼睛也沖他叫喚。
蘇彧上前伸手探了探永寧額頭的溫度,又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若有所思地呢喃了句:“總算是養活了。”
不管是永寧還是元寶,到他身邊的時候,都是細弱伶仃小小一只,似乎打個噴嚏就能沒了,如今一個雖然還是藥罐子,但會說會走也漸漸樂意笑了;一個長成了圓滾滾的大家伙……
他笑了一下,輕輕揉了揉永寧頭上細軟的發絲,讓忍冬領著元寶跟永寧玩,自己先退了出去。
行至廊下,他靠在廊柱上。
約莫半刻鐘,他站直了身子,看向前方:“難得見你換身衣裳。”
陳公公聞言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素色常服,雙手籠在袖中,聲音低低地笑道:“蘇大人就愛說笑。”
蘇彧從懷中掏出先前由丁老七口述所畫的小太監肖像,遞了過去:“你認認,可是宮里頭的。”
陳公公雙手接過畫像,對著天光展開來,小聲咳嗽著,搖了搖頭:“咱家雖然老了,但記性還在,宮里頭的孩子,但凡記錄在冊的,咱家都能對得上臉和名。可這孩子,咱家不曾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