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已近嚴冬，寒風刺骨，偶有雪花飄落。
機甲手工坊。
“趙哥，我回來了！”坊內，馬詡的笑聲響起，“改裝進行得怎樣了？”
他剛從魔都的跨年晚會回來，雖有私人飛機，但回到手工坊時，也已是凌晨四點了。
馬詡卻不怕吵到趙潛。
他了解這位“改裝狂人”，一旦投入機甲改裝，對方怕是會不眠不休。
馬詡沒猜錯。
組裝室。
“嗯？”馬詡呆呆仰望，忽地打了個寒顫，“我去，還真是‘深度改裝’，連底褲都扒干凈了……”
室內，詭謀如山屹立，如同歷經一場凌遲之刑，渾身甲片盡褪，露出金屬骨架和集成電路，偶有縷縷電弧流轉，噼啪閃爍。它的引擎也被卸下，右胸露出一個巨大空洞，如同一張哀嚎的大嘴。
此刻，趙潛立于移動臺上，聚精會神地端詳，不時招來一條機械手臂協助，有序改裝，查漏補缺。
“這個是……”馬詡視線移轉，又落在詭謀的腳邊。
一臺全新的引擎！
引擎古樸嚴密，竟是形如巨獸心臟，雖未曾運轉，卻恍若沉睡中的巨怪，似乎隨時都能復蘇，爆發出狂暴無儔的雄渾能量。
“引擎？”馬詡吶吶道。
“噩夢引擎，Ⅵ型。”趙潛埋頭工作，隨口應道。
“噩夢……”馬詡聞言一滯，不由道，“以詭謀的機體性能，不需要這么強的機甲引擎吧？”
“給它們用的。”趙潛頭也不抬，指了指一個方向。
“它們？”馬詡循著手指望去，組裝室一角，一條條銀色鎖鏈盤卷著，如同一頭頭蜷縮的蟒蛇，鏈身折射著縷縷寒意。
喀！喀！
他正狐疑間，不遠處，兩條機械臂懸著一個金屬圓盤而來。
圓盤純金，幽光璀璨，直徑五米有余，表面遍布斑駁紋理，紋路斷斷續續，條條長短不一，玄秘晦澀，似暗藏天機。
馬詡微微蹙眉，一臉狐疑。
不知為何，看著這圓盤，他竟聯想到了“計算機”，而兩者分明沒什么相似之處。
“趙哥，這是啥？”馬詡不由問道。
“——六爻之盤！”趙潛微微蹙眉，也有點失去耐心了，“若你不困的話，就去隔壁演武室，著手訓練課程！”
“訓練課程？”
演武室。
馬詡一矮身，鉆入眾神殿中。
他雖有些困乏，卻是滿腔期待，興致勃勃。
一道投影浮起。
投影中，是一架全新的詭謀！
詭謀佇立，周身線條愈發嶙峋鋒利，殺意凜冽，甚至帶有幾分森森邪氣。而尤為惹眼的是，其身后六條鎖鏈韻律起伏，如同有生命的機械蛟龍，伴隨著嘩啷嘩啷的脆響，溢散著洶涌暴虐的殺機，似乎隨時都要擇人而噬！
“鎖鏈？”駕駛艙中，馬詡讀取機甲信息，滿臉古怪，“六條？還有名字？”
這六條鎖鏈竟不由他操控，而是擁有完全自主，像是“伙伴”、“友軍”一類的存在。此外，六條鎖鏈還各有其名，分別為螣蛇、勾陳、朱雀、青龍、玄武、白虎。
“等等，”馬詡若有所思，低語道，“這么說來，我是配角，這六條鎖鏈才是主角？不是吧，太掉價了！”
他有些不服。
思索間，試煉正式開始！
前方，一道幽黑投影浮起。
虎賁機甲，——虜騎！
“虜騎？不會吧……”馬詡一愣，揉著眉頭，滿臉無奈道，“一上手就是地獄難度？都沒有新手教程么？”
他沒什么信心。
緊接著，在馬詡的視野中，虜騎身上竟浮現一個十字準心，像是瞄準鏡，牢牢鎖定。
“敵人？”
“友軍？”
兩個選項浮現。
“敵人。”馬詡不明所以，著手選擇。
“斬殺？”
“俘獲？”
“撤退？”
這一次，是三個選項。
“斬殺。”馬詡才剛選擇，表情一下凝固，舉目四望，滿臉駭然。
嘩啷！嘩啷！嘩啷！
僅是一剎，巨響如沸，于房內千回百轉！
一條條鎖鏈扶搖而起，如同魔蛇搖曳不休，下一刻，朱雀之鏈、白虎之鏈猝然前襲，似彗星掠過長空，裹卷著暴虐尖嘯，迅如電火，氣象萬千！
前方，虜騎并無慌亂，驀地橫踏一步，鬼步起伏似隨風搖曳，周身殘影生生滅滅，斜身避開鎖鏈。
“娘的，還真是虎賁機甲？”馬詡眼神微凜，心中的最后一絲僥幸消失。
觀虜騎的凌厲動作，它的戰力，已是毫無水分的虎賁位階！
又是兩道鎖鏈飛掠，青龍破空直貫，螣蛇蜿蜒斜擊，一取胸口，一取頭顱，同樣迅疾似電。
“啥？”詭謀中，馬詡表情愕然，差點忘了操作，“這是——預判？”
他大為驚詫。
論駕駛技術，馬詡還遠遠達不到虎賁水準，但畢竟是馬家子弟，也算吃過見過，眼力自是普通人難以企及的。
那兩條鎖鏈飛射，竟有種未卜先知的“預判”意味，好似提前預估了虜騎的走位，鎖鏈所指，恰恰是其要害所在！
投影中，虜騎竟發出一聲咆哮，仿佛也緊張起來，繼而身形回旋，陀螺般迅猛回轉，身外勁風激蕩，震開兩條鎖鏈。
機甲專長——殘云卷！
勁風四散，虜騎穩穩站定，警惕地望向詭謀。
但才剛站定，其面門處，竟又是兩道鎖鏈尖鋒！
——朱雀、白虎兩條鎖鏈！
虜騎雙臂舉起，狠狠向外蕩開，伴隨著前臂的火星炸裂，將鎖鏈生生彈開。
此時，青龍、螣蛇再至，趁著虜騎雙臂舉起，前胸空門大露，直取其胸口，如同附骨之疽。
鎖鏈連攻，攻勢綿延密集，似如濤濤海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落子？”馬詡越看越驚，不由驚呼出聲。
狙擊術中，有“落子”之法，子彈的落點如同棋盤上的落子，步步逼迫，擠壓其閃轉騰挪的空間，令對方避無可避，最終一槍斃命。
落子之法，比“預判”更強，是最頂級的狙擊之術，放眼整個帝國，掌握者亦是鳳毛麟角。
“還不止是落子……”馬詡觀察一陣，又低語道，“是——布局！”
他呼吸微重，有些說不出話來。
六條鎖鏈配合嚴密，其攻擊環環相扣，看似了無章法，實則似有無形大手在操盤，令虜騎如同墜入蛛網的飛蟲，被層層套牢，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虜騎還在負隅頑抗，但它的結局早已注定。
這六條鎖鏈，不止擁有自我意識，更似有高人在操控，掐指布局，先知先覺！
“我也來添把火！”馬詡大喝一聲，詭謀猝然向前，雙掌似游龍起伏，狠狠向前轟去！
鎖鏈圍攻下，虜騎本就左支右絀，立刻被詭謀雙掌轟中，連連后退。
嘩啷！嘩啷！
巨響又起！
虜騎步履錯亂，又有兩條鎖鏈猝然暴起，將其雙腳層層困縛，接著向上一拉，竟令虜騎倒懸于空，晃蕩不止。
——勾陳和玄武！
“陷阱？”馬詡又是一呆，“倒吊？怎么做到的？”
他環顧一圈，驀地發現，勾陳、玄武兩條鎖鏈，竟已在房內立柱和房梁上繞了數圈，這才能如滑輪般作用，將虜騎倒吊起來。
這兩條鎖鏈引而不發，竟是為了設置陷阱，一擊斃敵！
“吊打？還真是吊打虎賁……”馬詡抬頭，看著倒懸于空的虜騎，不由苦笑道，“咋回事？我現在都不是‘配角’了，而是‘看客’，幾乎沒幫什么忙。不行，真得好好訓練了！”
他定下神來，詭謀一腳踹飛虜騎的頭顱，準備繼續訓練。
不多時，又一道投影浮起。
半個月后。
坊內，趙潛、夏蘭并肩而行，走向演武室。
“現在的人，口味是越來越刁了……”夏蘭一面走，一面訴苦道，“放在以往，鬼屋探險、野外生存、甚至是假模假式的偵探節目，都能帶來不錯收視率。現在就不行了，必須得有點真東西！”
“所以，你們就選擇了鼎鼎大名的‘云夢澤’？”趙潛哭笑不得，搖頭道，“噱頭是不錯，但危險系數可是很高的。”
“這不就得靠趙哥你了么？”夏蘭笑意盈盈，又問道，“這深度改裝，效果究竟怎樣？”
“你看看就知道了。”趙潛故作神秘，推門而入。
“——嘶！”夏蘭期待地望去，忽地一驚，倒抽涼氣。
嘩啷！嘩啷！嘩啷！
巨響轟鳴不斷，詭謀緩步而行，身外六條鎖鏈似巨妖腕足亂舞，氣象蒸騰，云垂海立！鎖鏈似有靈魂，龍蛇般糾纏起舞，其暴虐氣息外溢，聲勢滔天，威壓宛若實質！
咚！咚！咚！
詭謀驀地浮起，身軀懸于半空，而道道鎖鏈回旋化為長足，六條長足如同蛛腳踏地，快步走過，升起陣陣悶響。
行至房屋的一角，詭謀身形后倒，道道鎖鏈嗡鳴作響，竟是重重堆疊繚繞，化為一道銀芒浮耀的高背座椅！
詭謀穩穩坐下，已坐在鏈條所化的座椅上，大馬金刀，氣象如山。
“這鎖鏈……好靈活！怎么跟生根了一般？”夏蘭大驚。
趙潛見狀，卻皺了皺眉：“馬詡，你在干什么？不是讓你訓練的么？”
“趙哥，你來了？戰斗訓練太多了，也需要點別的訓練……”見到趙潛，馬詡頓時有些局促，訕訕道。
“這是什么訓練？”趙潛疑惑。
“這個嘛，亮相訓練！”馬詡昂起頭，得意道，“主角出場時，不都得亮個相么？”
“……”趙潛沉默，面對如此清奇腦回路，他也只能無語問蒼天了。
當然，看夏蘭的震撼表情，這訓練也不是完全沒用，倒是挺唬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