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
青銅巨像中，一連串暴響猝然而起，再配合著陰森氛圍和那張猙獰銅面，令趙潛悚然一驚，操控著神佑連退數步。
“咋回事？”他低聲道，臉色驚疑不定，“看來，還真是空的……”
聽聲音，青銅巨像的確是中空，是一具青銅棺槨。但棺槨中密集而散亂的聲響，卻并不像巨物在掀棺蓋，更像是無數小獸在敲擊棺面。
“大衍，能認出這玩意么？”趙潛又問。
“有點像是……”大衍械手頓了頓，語氣古怪道，“聽說過十二金人么？”
趙潛點頭。
為了“考古”種種混沌武具，他對歷史也稍有研究。
《史記·秦始皇本紀》有記載，始皇“收天下兵，聚之咸陽，銷以為鐘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宮中。”
簡而言之，就是秦始皇收繳天下兵器，鑄成了十二金人。
“那不是金人么？”趙潛環視一圈，嘀咕道，“而且，這里只有一具……”
“沒文化！古人說的‘金’，其意思就是銅！”大衍械手哼了一聲，又道，“至于十二個……誰說一定要埋在一個地方？”
“……”趙潛汗顏。
他倒不是不知道，只是忘了這茬。
“不過，還是要小心些，”大衍械手話鋒一轉，警惕道，“雖然很像棺槨，但這棺槨未免太厚了點，讓它更像是——囚籠。”
“囚籠？”趙潛神情一凜，又平靜下來，“那就暫時離這玩意遠點，有機會再弄回去研究。”
“就怕它不答應了……”大衍械手正說著，猛地揚聲道，“小心！”
趙潛心領神會，操作頃刻爆發，神佑肩上響起一聲尖唳，蒼白光球悠然亮起，旋繞于機甲四周。
下一剎，一個巨大拳頭深深陷入光球，光膜上的拳印距離神佑已近在咫尺，幾乎就要砸在其面門上。
光球飛出！
黑暗里，流光筆直掠過。
滾滾煙塵中，光球嵌于地宮墻壁之上，而駕駛艙里，趙潛也是一陣劇烈咳嗽。
“陰魂不散吶……”他哼了一聲，面有怒意。
“嘿！”
盲者獰笑，合身撲上，五指深深攫于光膜，竟是拖拽著光球在墻面上摩擦，向前大步沖去！
刺啦！刺啦！刺啦！
墻面上，一條深深巨壑不斷延長，在地宮的一角才戛然而止。
又一次地，地宮搖晃，光球陷入墻角。
“咳！咳！咳！”駕駛艙中，趙潛的咳嗽更重了。
盲者的猛轟下，牢不可摧的圣域竟也出現一絲松動，有反震傳回給神佑，也送至駕駛艙中。
“嘿！”
盲者見此法奏效，嗜血笑意更重，立刻故技重施，繼續撕抓著光膜，在另一面墻壁上摩擦，一路猛沖！
“誒，等等！”趙潛面露驚駭，大聲道。
這次，神佑撞擊的方向，赫然正是青銅巨棺！
先是一聲巨大悶響，緊接著，青銅巨像中，似有什么被激怒，發出連串暴鳴，久久回蕩。
“該死！”神佑中，趙潛也是胸口發悶。
好在，青銅巨像比他想象中結實，并未就此裂開，依舊巋然不動。
但盲者可不準備停手！
它環抱光球，如同和尚敲鐘，一次次地撞向青銅巨像，鍥而不舍。
咚！咚！咚！
在千回百轉的巨響聲中，青銅巨像終于也扛不住了，表面浮現裂痕，且四下彌漫，越來越密。
終于，青銅巨像崩碎，光球已深陷其中！
“嗯？沒東西么？”趙潛仔細觀望，面露狐疑，“那聲音怎么來的？”
整座青銅巨像中，卻并未暗藏著什么，僅僅是一團幽深黑暗，深不可測。
但緊接著，他的眼睛瞪得滾圓。
“這是什么？”趙潛驚聲道。
他赫然發現，那黑暗幽寂深沉，更是擁有形體！
須臾間，一道道黑流宛若張牙舞爪的觸須，錯落起伏之中，狠狠撲向中央光球，將其團團包圍。
“還好，有圣域！”趙潛稍松了口氣，“一般的攻勢，可無法攻破……什么？”
他的表情變得僵硬。
黑暗侵襲，如同無形無相的幻影，直接穿透了光膜，撲向中央的神佑。
而第一個遭殃的，就是靈鴉！
暗影席卷而來，如同貪食的巨獸，將靈鴉一口吞下，再無半點痕跡留存。
“發生了什么？”
駕駛艙中，趙潛已喪失了靈鴉的信號，愈發心寒，卻沒任何辦法。
暗影好似饕餮巨獸，而靈鴉不過是一道開胃小菜，成千上萬地黑暗觸須又攀上神佑，將其層層淹沒。
“得立刻離開！”趙潛當機立斷，正要操作，卻一下子面如死灰。
斷電了！
駕駛艙中，所有燈光和儀表熄滅，連應急電源也失去了作用。
這下，趙潛如同置身于鐵棺材，完全一籌莫展。
黑暗降臨！
他有種“淹水”的感覺，但淹沒他的，卻是又似有形，又似無形的濃郁黑暗。
好在，黑暗似乎對他無害，也并沒令他窒息。
“大衍，怎么辦？”趙潛呼吸急促，趕忙道。
但回應他的，只有安靜。
“怎么了？”
趙潛疑惑，伸手去摸右臂，但觸碰到的竟是血肉，大衍械手已消失無蹤。
他的一顆心沉到谷底。
“只能自救了！”趙潛很快恢復平靜，解開安全帶，又離開座椅，在駕駛艙的一角縮成一團，“外面還有盲者，若它撕開了神佑，我就有一線生機。”
但是，他等了許久，這卻并未發生。
更為詭異的是，接下來，燈光和儀表一個個地重新亮起，屏幕中，無數代碼洪流淌過，一瀉千里！
這情景，就像是機甲在更新操作系統。
“嗯？”趙潛上下打量，一下愣住，感覺如墜夢中，“這駕駛艙……怎么這么陌生？”
才片刻光景，駕駛艙已變得相當陌生！
駕駛艙中，其整體格局未變，但風格卻是大變，色調紅黑，起伏嶙峋，有一種黑暗鐵血的味道，氣象威嚴。
“呼可嚇死我了！”這時，趙潛的右臂上，大衍械手重新冒出，語氣似乎心有余悸，“差點就完蛋了！”
“完蛋？”趙潛眉頭微蹙，立刻問道。“大衍，這究竟是什么？”
“記得‘共生體’么？”大衍械手道。
“當然！”趙潛點點頭，那可是他的杰作之一。
“咱們的‘共生體’，那不過是取個名字……”大衍械手沉聲道，“這玩意，才是真貨，一種寄生于硅基的共生體！”
“哦？”趙潛似有所思。
“據我猜測，”大衍械手侃侃而談，“在獨立狀態下，它是‘量子態’的，只有寄生后，它和機甲結合，才會最終化為實體。”
“量子態？”趙潛一驚。
他終于明白，為何這玩意能輕松穿透“圣域”了。
趙潛思忖片刻，又問道：“大衍，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大好事！”大衍械手道，“這種共生現象，和靈魂擺渡效果近似，能令化為神佑化為泥人機甲！不，這種生命體還不能簡單地稱之為泥人機甲，就某些方面而言，它要遠遠超過泥人機甲！小子，你又因禍得福了！”
嘀！嘀！嘀！
似乎為了印證大衍械手的判斷，操作面板上，代碼洪流停止，接下來，是機甲的種種信息。
與此同時，一個新的機甲名稱浮現。
“虛無？”趙潛眼神一凜，“只聽名字，是個狠角色啊……”
緊接著，視頻畫面重新接通，盲者那張丑臉再次浮現。
面前，盲者滿臉兇惡，一次次地轟擊著虛無，但都被其身外光球抵擋，拳鋒未有寸進。
這道光球竟也蛻變了，防御力不可同日而語！
“網？”趙潛盯著視頻，又看了看面板上的數據，似有所思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眼下，光球已化為網狀，無數縷力場線旋繞絞纏，又是有序分布，看似松散了，防御力卻驟漲數倍！
“高精度控制？”趙潛摩挲下巴，“這架虛無有點門道啊……”
這種形態他倒不是沒想過，但最終放棄了。
原因在于，其控制難度實在太高，機甲的神經網絡也完全跟不上這種級別的精度控制。也同樣是這個緣故，神佑的種種力場形態，或球狀或人形，其復雜程度并不算高。
而虛無卻并無這一弱點。
因為，其神經網絡相當高端，甚至遠遠超過了“星型拓撲”！
那是一種無線傳輸，類似“心電感應”的神奇通訊，和械族的“心靈通訊”有異曲同工之處。
此外，虛無中還蟄伏著一個強大意識，可將之看作為“伺服系統”或者“二號大腦”，用于輔佐趙潛的操作。
“強啊！”趙潛低聲感慨。
數據流激蕩！
此時此刻，虛無的蛻變尚未完成，它的機甲專長還在演算和生成中。
毫無疑問，那會是一個甚至幾個相當可怕的機甲專長！
趙潛卻不準備等了。
“剛才揍我揍得開心不？”他望向盲者，忽地咧嘴一笑，“現在，輪到我了吧！”
隨著他這一笑，虛無身外力場回旋，竟是凝為兇惡獸形，更是嘴角弧線向上，勾勒出一個殺機橫溢的暴戾微笑。
盲者后退一步，面露驚恐。
尚存的一絲本能，讓它感覺到了深深恐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