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流與碧朱屈膝等在一旁,玉珩帶著席善往前走,沒有停步。
錯身而過。
碧朱垂首抬目,目光隨著七皇子的素白的手一直移動,她看見那本來下垂的手被握成拳,看見那緊握的拳握到關節都發白了。
七皇子……這是被昨日的六娘子還玉舉動給氣極了罷。
看人走出了一丈遠,碧朱覆蓋下雙目,移了目光,落在季云流身上,伸手,把她扶了起來:“姑娘,我們出去罷。”
季云流應了一聲。
兩人從垂花門出去,才不見了身影,玉珩腳步驟然停下,“唰”一下直接轉首看向著那人出去的垂花門。
他適才的心中有無數的沖勁想伸出手把她一把抓過來,搖晃著問她為何要退了自己那玉,為何今日要再露那樣笑意!
但是,以他的矜持,終究沒有。
席善看著自家少爺這“死鴨子不僅嘴犟,連腿也犟”的架勢,心中連嘆數聲,面上恭敬道:“七爺,可需要小的去喚……”
門外的碧朱才踏下階梯一步,抓住季云流,側頭一笑:“姑娘對不住,前日我忘了將自己備下的小禮送于姑娘,姑娘看在我一番心意份上,可否與我一道回去,拿一拿?”
說著,腳步一旋,拉上季六就回垂花門內。零↑九△小↓說△網
席善剛問說“小的去喚一下碧朱姑姑……”那邊,立刻就看見碧朱抓著季云流從垂花門后面踏了回來!
這這這……
話在口中,生生改口“啊!”了一聲,“七爺……”
好一個天賜得良緣,眾人來幫忙!
自家少爺若與季六姑娘沒配成雙,真是沒了大天理了!
玉珩眼還未從垂花門外移回來,驟然又看見那白衣人兒躍入了目中,來不及躲、來不及避,目光正正被她倆抓了個正著!
四目相看。
見她又微微一笑。
一瞬間,七皇子如青白琉璃的面上立刻幻化出五彩六色,吃驚到都不知道該做怎樣的表情了!
好在他不是深閨女子,不然亦想找個地縫就鉆進去就算!
這人下得到底是什么棋局,自己該怎么走下一招去破解?
她親了就忘,拒了又笑,離了又回,到底想要干甚么?!
碧朱帶著季云流,看見站在蕪廊下果然還沒有走的七皇子,目中一動,規規矩矩的屈身行了禮。等了一會兒,見七皇子未打算離開的模樣,扶起季六向蕪廊內頭繼續走。
這次,是玉珩帶著席善等著她們兩人緩步過來。
玉七之前臉面已經丟盡,適才偷看垂花門都被人抓了個正著、賴不掉了,此刻也把臉面全數豁出去,目光灼灼盯著季云流,看著她一步一步走過來。
四人再一次要錯身而過,玉珩目不斜視,伸出手,拽住季云流的手腕,而后重重一扯,而后把她整個人脫離了碧朱的手中,一路拖到一旁不遠的廂房中。
整套動作下來,如行云流水,快到讓人眼花繚亂,似乎就是七皇子專門為了此時此刻而演練了上百遍的!
碧朱腦中還未反應過來,就看見那廂房,“砰”一聲關了門。
席善看見自家少爺不管不顧把人給扯走了,差點捂著嘴嘿嘿笑出來。
看看,看看,自家少爺這是被季姑娘逼出真性情了!
“多謝碧朱姑姑成全。”拐著腿,他轉過身著碧朱一揖到底,嘻嘻一笑道,“還望碧朱姑姑幫忙守了這個秘密哩。”
若不是碧朱有心,哪里會帶著人再轉回來。
“你呀!”碧朱指著他,笑罵了一聲,“你這么縱容著你主子,小心你吃不了兜著走。”
“碧朱姑姑也可不是縱著七爺么,七爺若是舒心了,咱們舍了這條命不也是應該的!”席善看著那廂房的門,嘿嘿笑起來:“碧朱姑姑,您覺不覺得七爺與季六娘子好般配哩。”
“我呀,我幫的可不是七殿下,我……唉,你就在這里守著!我去把那些婆子丫鬟管管。”碧朱道,“若六娘子出來了,喚我一聲。”
“好哩!”席善知碧朱這是有意幫七皇子與季六娘子隱瞞去疏散婆子丫鬟了,笑著連連作揖。
碧朱再看一眼那關閉的廂房門,這才轉身。
她適才這樣的推波助瀾,想要的是讓七皇子徹底對季六娘子上了心,把六娘子堂堂正正給娶了,而不是七皇子的一時想不開,就讓皇后把人從側門給抬進來。
那樣靈動的小娘子,她不想她日后圈在內宅的算計爭奪之中。
莊子房屋建得矮,廂房中,這門一關,光線薄弱,隱隱透出幾分曖昧的氣氛。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過,也不是頭一回了,季云流此刻眨巴兩眼,竟然還有空隙去看這房間的布置如何。
玉珩把人拉到房中,關了門就把她按在門上,自己站于對面,由上往下看她:“季云流……”
“嗯。”季六應了一聲,微仰了頭,睜著桃花眼看著他,“怎么了?”
那無辜一派恬靜的模樣看得玉七又悔又惱,心頭莫名涌上一股膽怯,一顆心煎煎熬熬都快熟透、能入盤當下酒菜了!
為何剛才不管不顧拉了她進來!這人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他就該看清楚了!就該一刀子捅透了她,把尸體都扔到后山喂狼,讓自己解脫了才好!
今日光景比不得上次在莫嶼山中的共處一室。
那日兩人心思清白,身正影不斜,如今一人已動情,一人已信命,這般不言不語模樣讓這一屋子的旖旎感越發濃郁。
玉珩還未咽下這滿腹怒氣,便感覺左手的無名指與小指被握住了,那手暖暖柔柔的,如棉絮、如細紗,抹去了他的那股子怒氣。
抬眼往下看去,才知道自己適才扯住人家的手就一直路沒有松開過,此刻這人只是反握著他的手指而已。
“七爺,”季云流見他不說話,看著他,輕聲說,“老實說,我此時挺緊張的。”
玉珩心中一顫,眼眸深深地凝視她,想問:她緊張甚么?
還未開口,又聽得她一下句,“您此刻,該不會想著,怎么用刀子捅死了我,然后再丟尸荒野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