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瑜的話來的猝不及防,趙衍心頭狠狠的咯噔一聲,原本看著蘇瑜的目光,飛快的閃爍低垂,心中如有巨浪掀起。
雍陽侯府……他怎么能娶雍陽侯府的嫡女!
蘇瑜什么意思,滿京都那么多名媛閨秀,為何偏偏提起雍陽侯府,她……
駭然如同野草,在趙衍心間瘋狂的長起,纏繞著他的五臟六腑,生生勒的他喘不過氣,一張臉,青白不定。
趙徹立在一側,看著趙衍倏忽如此,眼底有疑惑拂過。
趙衍一貫和雍陽侯府走的近,滿京都的人都知道,蘇瑜提了雍陽侯府的嫡長女,也是情理之中,怎么趙衍竟是這樣大的反應。
就算是不喜雍陽侯府的嫡長女,也不必到如此地步啊!
趙衍和雍陽侯府……究竟怎么回事!
若是從前,趙徹必定不會多心去想這些,可經歷了今日的事,趙徹對趙衍的情分,早就不同。
情分不在,看問題的角度方式自然也就不同。
蘇瑜眼見趙徹生疑,目的達到,便不再多言。
趙徹是聰明人,只要斬斷了他對趙衍的那份骨血親情,再給他一個疑惑的方向,他必定能發現蛛絲馬跡,如此,等到將來真相揭曉,他也不至于心中掀起巨大波浪。
趙徹心里有了準備,便是皇后心里有了準備。
盡管她心頭強烈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訴趙徹,她才是他的親妹妹,可……趙衍身世這件事,欲速則不達,只有將雍陽侯府連根拔起,一切才能真正的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正說話,一個宮女遙遙走過來。
有人來,打斷了剛剛的談話,不必再提雍陽侯府,趙衍登時如蒙大赦,松下一口氣。
綠蔭下的光斑里,一背心的冷汗粘著衣裳,貼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
趙徹看著趙衍,越發覺得有問題。
及至宮女行至面前,屈膝行禮,問安過后,恭敬道:“今日宴席上的事,平貴妃娘娘只覺心頭不安,恐蘇小姐心頭生了誤會,特意備下酒水,請蘇小姐移步與娘娘一聚。”
平貴妃囂張跋扈目中無人慣了,連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又豈會在意她!
就算平貴妃和趙鐸在意鎮寧侯府的勢力,可驕傲如她,又怎么會低頭備下酒宴!
這酒水……十有八九都是鴻門宴!
偏這宮女說的滴水不漏,由不得她拒絕,蘇瑜嘴角一笑,朝趙衍看過去,“剛剛殿下不是說要送我出宮嗎?不如先陪我去平貴妃處飲一杯茶,再出宮如何?”
不論平貴妃端的什么計謀,只要趙衍還想爭取鎮寧侯府,他便定是會不讓平貴妃得逞!
宮女沒想到蘇瑜竟然邀請趙衍,頓時面色微變,交疊在一起的手指死死捏住。
娘娘召蘇瑜過去,那是為了二皇子,可三皇子過去,那合歡醉還如何派得上用場!
可…...她又該如何阻攔三皇子……
一時間,心急如焚。
趙衍沒想到,蘇瑜竟然主動邀請他。
平貴妃設宴請蘇瑜,自然是為了替趙鐸爭取鎮寧侯府,這個時候,他同蘇瑜同進同出,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更何況,今日宮宴之上,蘇瑜又替皇后出頭……
可為何蘇瑜邀請的是他而非趙徹呢?
疑惑升起,不及趙衍心頭思量,蘇瑜便又道:“殿下該不會是不愿意吧?”
“我陪……”趙徹看了趙衍一眼,道。
趙衍立刻打斷了趙徹的話,對蘇瑜道:“當然愿意!”言落,轉頭對趙徹道:“就由我來送蘇小姐吧,母后宴席,皇兄未至,母后還不知如何擔心呢,皇兄合該去看望一下母后。”
趙徹不由的似有若無朝蘇瑜看去,眼見蘇瑜略略頷首,趙徹就對趙衍道:“你都還沒告訴我,今兒約我來碧翠閣到底什么事!罷了,你先去送蘇小姐,等晚些時候,我再找你。”
說完,趙徹心里微微一愣,他剛剛干嘛要去看蘇瑜的眼色再行事啊……
趙衍聞言,掩著心虛,含笑點頭,提腳離開。
蘇瑜朝趙徹屈膝行過禮,跟著趙衍一起離開。
要在平貴妃面前推出一個敵人,那就趙衍好了,有趙衍在這風口浪尖上,趙徹才能安穩。
小宮女跟在身后,急的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娘娘若是見到三殿下也來,還不知道要發多大的脾氣!
走出碧翠閣所在小院,行在通往平貴妃寢宮的甬道上,趙衍主動開口,“今日宮宴上,多謝蘇小姐替我母后出頭,平貴妃一貫跋扈,今日,也算是大快人心。”
當著平貴妃貼身婢女的面,趙衍這話,用心實在惡毒。
蘇瑜便道:“我表姐既是懷了殿下的骨肉,蘇瑜替皇后說話,便也就是替殿下說話了。”
再一次在這宮女面前將趙衍推出。
宮女原本心頭煎熬,聽著他倆的話,不由豎起耳朵。
趙衍倒是沒有察覺蘇瑜的用意,反倒因為蘇瑜這句話,心中疑慮重重。
難道蘇瑜今日在宴席上公然擺明鎮寧侯府的態度,就是因為陸清灼和他的關系?
可蘇瑜知道的消息,是他強報(暴)了陸清灼?如此,她難道不應該是一腔怒火?
難道是為了陸清灼那孩子?
可鎮寧侯府既然如此看重陸清灼,為何蕭悅榕請求蘇瑜為了陸清灼而嫁給他的時候,蘇瑜又一口回絕呢?
不僅回絕,自那日起,蘇瑜對陸家人的態度,就與先前截然不同。
蘇瑜到底怎么想的……百思不得其解,趙衍便開口問道:“聽說前幾日府上舅太太求了蘇小姐一樁事……”
蘇瑜抬眼,黑曜石一般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趙衍,含著笑,卻是笑得復雜,以至于趙衍竟看不懂這笑為何意。
“我們府里的事,殿下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蘇瑜好奇,殿下是怎么知道的?是殿下在我們府上安插了探子呢還是……”
趙衍頓覺方才大意。
卻又心下驚疑,蘇瑜不過是個被王氏養在深閨的嬌小姐,聽陸家人的語氣,分明天真單純到蠢,怎么今兒一天下來,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和陸家人描述的,完全不同!
天真單純到蠢的人,能在今日宴席上,將平貴妃逼得開不了口?
就算她在宴席上懟平貴妃是她天真的心直口快不計后果,可天真單純到蠢的人,能在他剛剛說出那樣的話之后,還如此風輕云淡的回答他?
他提及蕭悅榕所求之事,蘇瑜第一反應,難道不應該是面紅耳赤嗎!
她可是未出閣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