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走在前面,身后人的那一聲淺淺的嘆息,她倒也是聽在耳朵里的,有那么一瞬間,她其實是有一點點想要笑的,但是強忍住了,一來就像方才給自己打住,不去做任何回應時候想的一樣,她想給唐弘業多一點的時間,讓他對自己的心意更加明確和篤定一些,另外一點么,杜鵑也存著那么一點小小的私心。
自己好歹也毫不掩飾的表達了自己的好感時間也不短了,假如唐弘業真的是和自己在同一個頻道上,那這回也換自己體會體會被人示好的幸福,不過分吧。
與此同時,走在后面的唐弘業也在暗自撓頭,他原本覺得自己挺能說會道的,也算是個機靈人,怎么現在倒有點束手無策的感覺了呢?原本以為會讓杜鵑動容的舉動,偏偏她都很淡定的就帶過去了,幸虧隊里那幾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并且還挺風格各異的,回頭跟他們取取經,總有一款適合自己。
兩個人一口氣爬到了五樓,來到那一戶民居的門口,調整呼吸的功夫,也順便收拾起了自己方才腦子里轉著的小心思。唐弘業繞到杜鵑的前面,伸手敲了敲門,如果只是史瑜妍在里面,那倒是沒有什么,不過現在里面還有蘇睿聰,就算之前聽說的所有關于蘇睿聰的評價都非常的好,積極正面,但是兔子逼急了還咬人呢,現在他們兩個人不是捉HX奸,也勝似捉HX奸了,誰知道里頭的兩個人會不會因為被撞見而尷尬,最后惱羞成怒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來。
做事還是小心為上,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敲了幾下門之后,門里面傳來踢踢踏踏的聲音,史瑜妍的聲音很快就從門板里面傳了出來:“誰啊?”
“你好,我是樓下的,”唐弘業把嗓子壓低了一些,雖然之前他們見過史瑜妍兩次,和她有過接觸,但是只是打過兩次交道的人,對于對方的聲音應該不會有那么深刻的印象,只要稍微調整掩飾一番,就可能完全聽不出來,“你們家衛生間是不是漏水了?都滲到下面去了,你們誰過去看看吧。”
史瑜妍對于這樣的答復似乎是有些疑惑的,她并沒有立刻開門,而是聲音低了幾度的說:“親愛的,你去廁所看看有沒有跑水,樓下找上來了。”
這話很顯然是對蘇睿聰說的,唐弘業還有些擔心,怕史瑜妍只讓蘇睿聰檢查自家住處的衛生間,并不給他們開門,已經開始考慮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么接下來自己要用什么樣的理由繼續要求她開門,并且不引起懷疑。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門鎖咔噠一聲打開了,史瑜妍一邊打開門,一邊說:“我們也沒注意,應該沒有跑水啊,沒聽見有水聲,你們家滲水嚴重么?”
隨著門被打開,盡管走廊里面很黑,沒有照明燈,但是屋子里面的燈光從門口照出來,還是可以清楚的看到門外的人是誰,史瑜妍一看到門口站著的并不是什么樓下鄰居,而是唐弘業和杜鵑,頓時臉色就發生了急劇的變化,從客氣的微笑變成了錯愕的呆滯,整個人就好像被人給石化了一樣,呆立在那里沒了動作。
她回過神來的速度其實還是挺快的,也就那么幾秒鐘的時間吧,她就醒悟過來,臉上立刻掛起了虛偽的微笑,對門外的兩個人點了點頭。
“唐警官,杜警官,你們怎么會到這兒來的呢?”她的音量提高了幾度,像是故意說給別人聽似的,“我家里那頭被咸偉偉給占了,我一回去她就找茬兒跟我吵架,所以我就讓朋友幫我臨時找了個房子先住一陣子,等什么時候處理完了咸和玉的事情,我跟咸偉偉那邊也做好了分割,我再考慮是不是搬回去的事兒。”
她的本意是想要讓唐弘業和杜鵑以為她是一個人借助在外面,結果就在她剛剛說完了那一番掩飾的話,蘇睿聰卻并沒有領會到她的意圖,毫無默契的從里面走了出來,一邊擦著手一邊嘴里說著:“親愛的,沒有啊,廁所沒漏水。”
他在此之前并沒有見過唐弘業和杜鵑,見他們站在門口也只當真的是樓下的鄰居上來了,所以并沒有任何的詫異,還非常親熱的湊到跟前來,把一條手臂自然的摟在了史瑜妍的腰上面,倒是史瑜妍,本來就因為他的露面而臉色變得更加尷尬,現在被他這么一摟腰,頓時就好像是被電到了一樣,一下子跳到一旁去,躲開了蘇睿聰的觸碰,并且好像試圖與他拉開距離似的。
當然了,這樣的行為完全是徒勞無功的,他們兩個人的身上,穿著帶有同樣卡通圖案,只不過一個粉色一個藍色的情侶睡衣,只要是長眼睛的人看到他們站在一起,都會第一時間聯想到這是一對情侶,不管是否故意表現的很不熟悉。
蘇睿聰跟史瑜妍之間的默契度的確是不怎么高,看到史瑜妍這樣的反應,還有些不明所以,開口就問:“親愛的,怎么了?”
史瑜妍的臉已經陰沉到烏云壓頂的地步,但是鬧成這樣,她想要單方面的再去掩飾或者圓謊,似乎都有些不大現實了,于是她就木著一張臉,對蘇睿聰說:“他們不是樓下的鄰居,是公安局的警察,負責調查咸和玉死的那件事的。”
蘇睿聰聽她這么一說,總算明白過來,頓時面如死灰,站在一旁不敢動彈,身子開始瑟瑟發抖起來,他身上穿的睡衣褲都是比較寬松的款式,所以這么一發抖,從衣襟、褲腳就看得格外明顯,簡直就好像是站在了一臺甩脂機上一樣。
史瑜妍那邊倒是正好相反,在向蘇睿聰介紹過了唐弘業和杜鵑之后,她整個人就有一種豁出去了之后的松弛,又面無表情的對唐弘業和杜鵑說:“這是我男朋友蘇睿聰,我家里那邊被咸偉偉占了,你們也管不了她,那我沒有辦法,你們總不能讓我睡馬路吧?所以我就過來他這邊暫住一段時間。”
“咱們有什么還是進去說吧,站在走廊里,開著門聊,是不是不太合適?”杜鵑沖史瑜妍笑了笑,象征性的征求了一下她的意見。
杜鵑的心里面是很清楚的,史瑜妍就不可能拒絕他們進門的要求,雖然說這周圍的鄰里鄰居有幾個人已經到家了,是否認識史瑜妍和蘇睿聰,這都還不好說,但是人要臉,樹要皮,連小孩子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揚的道理,他們兩個人今天找上門,要跟史瑜妍談的事情,史瑜妍無論如何也不會愿意讓外人有機會聽到。
果然,史瑜妍對她不情不愿的點了點頭,隨手一揮:“那你們就進來吧。”
說完之后,她就一個人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兩只手抱著自己的膝蓋,兩只眼睛沒有什么焦點的直視前方。
相比之下蘇睿聰的反應就要為難很多,也尷尬很多了,他手足無措的站在那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過去跟史瑜妍坐在一起也不是,一個人戳在那里罰站也不是,左右為難,額頭上眼見著就冒出了汗,順著臉頰開始往下淌。
史瑜妍發了一會兒呆,一扭頭看到蘇睿聰的這個反應,臉色更難看了,她賭氣似的朝自己身旁的沙發上用力拍了拍,然后對蘇睿聰說:“你還戳在那里干什么呢?!有沒有人把你的腳釘在地板上!趕緊過來坐下!人家來找我了解情況,你就在一旁聽著就行了,你看你那個出息!”
蘇睿聰為難的看了一眼史瑜妍,嘴唇蠕動了幾下,終究也沒有說出什么來,最后還是肢體略顯僵硬的走了過去,在史瑜妍身旁坐下,這一連串的動作就只差沒有同手同腳了,看得出來是非常緊張和局促的,在史瑜妍身旁坐下來之后,他仍然拘謹得很,坐姿規矩的就好像是課堂上最規范的小學生一樣。
杜鵑也趁著這個機會,悄悄的留意了一下蘇睿聰,這也算是她跟唐弘業第一次正面見到蘇睿聰本人,這男人長得不能算是個多么難得的美男子,相貌在同齡人中倒也算是偏上的水準了,個子比唐弘業只略矮那么一點點,肩膀很寬,身材很結實的樣子,一頭濃密的黑發略微有一點自然卷,臉生得棱角分明,濃眉大眼,鼻梁又直又挺,要不是現在那一臉的如喪考妣,還真的有幾分硬漢氣質。
論相貌的話,蘇睿聰和咸和玉比起來,那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兩個人面前的茶幾上面放著幾碟零食熟食之類的東西,還有兩只高腳杯,高腳杯里各有半杯的紅酒,看起來在唐弘業和杜鵑這一對不速之客上門來之前,這兩個人應該是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著紅酒吃著零嘴,一邊互訴衷腸呢。
“你們不是碰巧過來找到我的,對吧?”沉默了一會兒,史瑜妍率先開了口,看起來經過了方才的一番緊急調整,現在她的心態倒是平和了不少,人也沒有那么緊繃了,甚至多了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是不是咸偉偉給你們透的信兒?還是咸偉偉的那個神經病的媽?所以你們特意追到這里來堵我來的?”
“為什么覺得會是她們兩個人?”唐弘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開口反問。
“不是她們還會是誰?從頭到尾就看我不順眼,一直跟我過不去的,就只有她們娘倆兒。”史瑜妍毫不掩飾自己對肖玲和咸偉偉的反感,“一個黃臉婆沒自尊,不反省自己也不看看她前夫是個什么樣的人,就會從別人的身上找不是,一個呢,就是個沒長腦子的白眼兒狼,一天到晚覺得誰都欠她的,她爹賺錢養家她覺得不關心她,她媽每天伺候她吃喝拉撒她又嫌她媽不會賺錢沒出息,反正全天底下就那個吃她喝她花她的小混混男朋友最好!”
她呼哧呼哧的喘了幾口氣粗氣,很顯然是提起咸偉偉就氣不打一處來,然后她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又對杜鵑他們說:“你們今天也不用覺得好像抓到了我什么了不得的把柄,我在這兒可以很鄭重的給你們做個介紹!他叫蘇睿聰,現在是我男朋友,過去是我前男友,以后是我老公,我跟他打算等咸和玉的事兒處理的差不多了,就領證結婚,重新好好的在一起過日子,誰也不再賭氣犯糊涂了。你們可以說我不道德,嫁的老公尸骨未寒就跟前男友在一起了,但是道德是道德,法律是法律,我現在跟蘇睿聰在一起,沒有觸犯任何一條法律,所以你們也不能因為這個就把我們怎么樣,咸偉偉跟她媽再煽風點火也沒有用!”
她似乎認準了被唐弘業和杜鵑堵在這里,始作俑者一定是肖玲母女二人。
蘇睿聰在一旁不安的動了動身子,偷偷的瞟一旁的史瑜妍,史瑜妍瞪了他一眼,他又保持著原本的姿態坐著不動了。
“你說的沒錯,道德范疇是道德范疇,法律范疇是法律范疇,所以咱們就隨便聊聊,我們今天來也沒有針對誰的意思,就是想要把有一些之前咱們可能不夠坦誠的事情,再確認一下。”唐弘業也不跟史瑜妍去糾結這里面的是非對錯,頗有些息事寧人的對她點點頭,不過話鋒一轉,問道,“但要是說起來的話,據我所知,你跟蘇睿聰兩個人舊情復燃,應該不是在咸和玉死后吧?”
其實他并沒有掌握到確鑿的證據,只是根據自己和杜鵑的推測,認為兩個人這么短時間就甜甜蜜蜜的準備共筑愛巢,絕對不可能是這么幾天里就重修舊好。結合那個童裝店的姑娘提到之前蘇睿聰經常晚上接一通電話就匆忙離開,第二天再露面的時候一副喜上眉梢的樣子,很容易就能推測出背后的緣由。
正所謂兵不厭詐,唐弘業當然不會放棄這個刺探史瑜妍一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