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初找人幫忙拍的那些照片,手頭上還有么?”唐弘業問。
趙勇遲疑了一下,有些心虛的朝自己這家小超市的門口方向看了看,然后對他們點了點頭:“其實我偷偷摸摸的留了幾張,也不是為了別的,廖香之死都死了,我就是想給自己提個醒兒,別像以前那樣傻乎乎的過日子,被人家給打包賣了都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呢。但是我現在的老婆不讓,我們倆確定要結婚之后,她就把我過去跟廖香之有關系的東西全都給扔干凈了,這要是讓她知道我還偷偷藏了幾張,非得跟我吵翻天了不可。你們等著,我找出來給你們,回頭你們也不用再給我送回來了,我也想通了,以后不管過去的事兒,就好好過日子得了。”
說完他站起身來,走到最里面的一個貨架跟前,把堆放在貨架旁邊的幾個用來裝調料的紙箱子拉到一旁,然后跪在地上,撅著屁股伸手往貨架底座的下面摸,那底座與地面之間的縫隙不大,趙勇的手都沒有辦法完全伸進去,他就只能用手指一點一點的往外勾,唐弘業和杜鵑也幫不上什么忙,就只能在旁邊站著等。
“哦,對了,當初廖香之找的幫她打官司的律師叫什么名字,你還記得么?”唐弘業忽然想起另外的一件事,彎下腰開口問趙勇。
“不知道,我就在法院見過那個律師一次,到現在長什么樣都不記得了。”趙勇因為正在努力從貨架下面勾東西的緣故,說話聲音有些悶悶的。
這邊趙勇的東西還沒有勾出來,那邊從超市門外頭進來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女人,從她走進超市的時候最先把視線投向了門口的收銀臺,一看那里是空著的,眉頭就先微微一皺,然后伸長了脖子朝里面打量起來。
杜鵑一眼就注意到了這個女人,從她的一舉一動可以非常清楚的判斷出這絕對不是一個尋常的女顧客,十有八九是趙勇現在的老婆。
趙勇和廖香之的那段婚姻當中,他自己到底有沒有什么作為一個丈夫不夠稱職的地方,這自然有待商榷,但是總體來說,他也算是吃到了苦頭的那一方,現在既然已經開始了新生活,杜鵑也不希望因為他們的調查工作,又給趙勇現在的這一段婚姻帶來什么不好的影響,破壞了人家的夫妻感情。
于是她靈機一動,沖唐弘業遞了一個眼色,嘴里對趙勇說:“老板,算了,就是幾個硬幣,掉到貨架下面就掉進去吧,找不到就別找了,也沒有多少錢,你別麻煩了,我看好像又來顧客了,可別耽誤了你做生意。”
唐弘業心領神會的順手從旁邊的貨架上面拿了兩瓶飲料下來,嘴上也跟著杜鵑一起說:“是啊,老板,別麻煩了,掉了就掉了吧。”
趙勇這時候也已經把他藏在貨架地下的那個舊舊的牛皮紙信封給拿了出來,聽杜鵑和唐弘業這么一說,竟然有點懵了,還好唐弘業反應比較機靈,彎腰從他手里抽走了那個牛皮紙信封,迅速的塞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當中。
“老趙,你干什么呢?前頭收銀臺那里空著沒人,你撅個屁股趴地上找什么呢?”那個女人聞聲走了過來,一看趙勇,立刻開口向他詢問起來,沒眼之間頗有一些不大愉快,果然被杜鵑給猜對了,她就是趙勇的現任妻子。
趙勇一看到自己的老婆來了,這才意識到唐弘業和杜鵑方才是在替自己打掩護呢,還好他沒有笨到家,連忙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對他老婆說:“沒事兒,就是這倆顧客過來買東西,一不小心撒了好多硬幣,都滾咱們貨架子底下了,我就尋思幫人家找一找,可能是滾進去太深了,我這手指頭粗,也摸不著……”
趙勇的現任妻子對他的這個說法也并不是特別買賬,只不過礙于唐弘業他們在場,也不好多說什么,就只是瞪了他一眼,說:“你這人啊,就是丟了西瓜撿芝麻,你為了幫人家撿那幾毛錢,跑到這大里頭來,這要不是我來的及時,萬一門口丟了什么東西,你看看哪頭劃算!趕緊去前頭守著吧!”
說完了還略微帶著幾分不悅的瞥了杜鵑和唐弘業一眼,一個人轉身先走了。
趙勇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杜鵑和唐弘業笑了笑,唐弘業舉起那兩瓶飲料沖他示意了一下:“老板,那你先忙著,我們把這兩瓶飲料結了賬就走了。”
趙勇覺得這兩個警察不但相信自己當初的確被廖香之給算計了,肯聽自己的傾訴,現在還特別機智的在現任妻子的面前替自己打掩護,有意想要把那兩瓶飲料就送給他們喝,不好意思收錢,但是礙于現任妻子就在店里,他又不敢明確的表達出來,在收銀臺那里磨磨蹭蹭的,想裝個樣子就讓他們拿了飲料離開。
唐弘業當然不會想要占這兩瓶飲料的便宜,把錢給付了之后就和杜鵑一起離開了小超市,步行去他們停車的地方,走出去一段路之后唐弘業才從口袋里拿出來那個牛皮紙信封,把里面的四五張照片抽出來,跟杜鵑一起先大略的看一看。
趙勇留下的這幾張照片的確都是廖香之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照片,不過都是廖香之的正面照,跟她在一起的男人都是被照成了虛影或者是一抹背影,廖香之的身影在照片上面占據了主要部分,并且拍攝的角度還挺湊巧,照片上面的廖香之看起來比她的證件照可要好看多了,似乎的確頗有些風情。
“這個趙勇……估計心里面也并不是真的徹徹底底放下了廖香之的那些事,連廖香之這個人可能都沒有完全的放下。”杜鵑看了看那些照片之后,遞還給唐弘業,嘆了一口氣,“嘴上說是留著警醒一下自己,實際上你看他留下的,明顯都是廖香之本人拍的比較好看,并且跟廖香之在一起的男人都可以被忽略不計的那一類,這分明就是留著想要沒事的時候偷偷懷念一下廖香之的吧。”
“嗯,所以他肯把這些照片都給咱們,也算是下了好大決心了!”唐弘業點點頭,“不過這照片拍的也確實是不怎么樣,你看這一張廖香之的眼睛看哪里。”
杜鵑接過那張照片一看,發現那一張照片雖然并不是什么近景,但是仔細看不難發現,廖香之的眼睛是看向鏡頭方向的。
“廖香之已經發現了拍照的那個人了!”她有些驚訝,“怪不得趙勇拿著照片去跟她攤牌的時候她會那么冷靜的應對,一點慌亂都沒有!在趙勇找她攤牌之前,她就已經察覺到自己被人盯梢拍照的事情了,所以才故意將計就計,弄了一個圈套,就等著趙勇自己傻乎乎的跳進來呢!”
“是啊,所以這兩個案子,除了之前已經發現的那兩個共同點之外,我覺得還有一個相似之處,”唐弘業搖了搖頭,“被害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兩個人正說著話,身后忽然傳來了一聲短促的電動車喇叭響,兩個人本能的回過頭去,看到了騎著一輛三輪電動車從后面追上來的趙勇。
“你怎么出來了?不怕你老婆多心啊?”唐弘業問。
趙勇把電動車停下來,指了指車后面裝著的東西:“去幫附近的人送貨,我老婆幫我看店呢,出不來。我就是想跟你們說……雖然說廖香之挺不是個東西的,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死的那么不明不白的到底也不是那么回事兒……所以你們要是能抓到是誰干的,我也謝謝你們了!”
唐弘業拍了拍他的肩膀:“這都是我們的工作,分內的事兒,不需要誰感謝,應該的。不過……你就別想這些了,既然都選擇了重新開始組建一個家庭,你就跟現在的老婆好好過日子吧,踏踏實實的,別讓死了的人影響了你們以后的生活。”
趙勇答應著,又沖他們道了謝,這才發動起電動三輪車繼續去送貨,唐弘業和杜鵑也來到了他們停車的地方,上了車。
“這個趙勇啊,腦子好像確實是不怎么機靈。”唐弘業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我才他到現在都沒注意到剛才咱們看到的那個照片上面的細節,只想到了廖香之刺激他,讓他動手是為了離婚,根本就沒有想到廖香之一直以來就處心積慮的在想把責任推在他的頭上,好在甩掉他的同時把好處都給占盡了呢。”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有些時候有些事,不知道也是挺好的。要是真的早早就被趙勇知道了廖香之的那些算計,搞不好他一沖動,廖香之就真的是死在他手里頭了呢!畢竟愛有多深,恨起來就會有多深。”杜鵑也有些唏噓,“人可真的是復雜的生物。你說這廖香之,人很聰明,也夠勤快,所以才能憑借著趙勇家里最初提供的彩禮錢做本錢,把生意一步一步硬是做得有聲有色起來,但是不管她怎么聰明和勤快,在品行這方面她都不是什么好人。趙勇就正好相反了,作為一個沒有什么心機,反應速度也不怎么樣的人,感覺連做壞人的資格都沒有,被廖香之算計得丟盔卸甲,灰頭土臉,但你也不能說他是一個多好的人,因為他作為一個男人來說,實在是太胸無大志,好逸惡勞了。”
“人么,都是多面的,就比如我,嘴是欠了一點兒,但是心好。”唐弘業聽完了杜鵑的感慨,在搭腔的時候忽然話鋒一轉,愣是把話題拐到了自己的身上,說完之后還覺得不夠強調,又補充了一句,“真的,特好!”
“說工作的事兒呢,你又胡扯什么。”杜鵑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其實看他就好像幼兒園的小朋友求表揚一樣的那個表情和眼神,還是忍不住有一點想笑的,不過她一眼掃到唐弘業放在旁邊的手機,“咦?韋立輝給你打電話了!”
唐弘業低頭一看,還真是,他的手機調了個靜音模式,方才如果杜鵑沒一眼恰好看到,這個電話就錯過去了。
“不會是他找到郝天賦了吧?”他拿起手機,咕噥了一句就接聽起來。
電話聽筒那一邊說話的聲音聽起來略顯急促,唐弘業也沒說幾句就掛斷了。
“還真是,他竟然把郝天賦給找到了!”放下手機,唐弘業一邊發動汽車往電話里面韋立輝通知他們的地點趕過去,一邊對杜鵑說,“這也太效率了,好家伙,比討HX債公司的那些人找人找的還厲害!這速度,算手到擒來吧?”
“他還在那里盯著郝天賦呢么?”杜鵑問。
唐弘業點點頭:“在呢,他說他從昨天找到了郝天賦就一直盯著他,把他大概的作息規律給掌握了,讓咱們抓緊時間趕過去,免得他在外面盯著的時間如果太久了,被郝天賦發現了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再有什么節外生枝就不好了。”
韋立輝在電話里告訴唐弘業的那個地點位于市郊,已經算是城鄉結合部了,按照他說的位置,唐弘業他們來到了一條小街上,小街兩旁是兩排大概五層的矮樓,黑黑的非常破舊,上面的涂料早就斑駁了,甚至還耍著各種廣告,噴著黑乎乎的手機號碼在墻面上。這兩排小樓的一樓是很多各種各樣的小店鋪,從小飯館到汽車修理,經營項目之豐富,不一而足,別看周圍看起來都破破舊舊的,卻并不荒涼,反而非常的熱鬧。
韋立輝的車子就停在路邊,唐弘業他們停好了車子下車過去,敲了敲他的車窗,韋立輝沒有降下車窗,而是沖著汽車后排座比劃了幾下,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示意他們上車說話。
唐弘業和杜鵑依言上了車,韋立輝這才對他們笑了笑。
“那兒,”他伸手朝車窗外不遠處的一個樓間小道指了指,“郝天賦比現在再晚一點的時候,就該出來買東西吃了,你們就正好能逮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