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既然萬事俱備,那咱們準備什么時候行動?”戴煦問唐弘業。
唐弘業想了想:“不著急,再等一等,你不是已經確定行蹤暴露了么?那就正好再讓你受累一趟,去打草驚蛇一下,咱們趕在對方以為自己眼看著就可以金蟬脫殼,逃脫升天的時候,一下子把人給堵著,這樣才比較容易攻破心理防線。”
他說完了自己的計劃之后,戴煦沒有馬上表態,湯力也沒有說話,兩個人只是看著他,并且似乎都帶著淺淺的笑意,這可把他給看的有些發毛了。
“你們兩個怎么回事兒?干嘛那么看著我啊?怪里怪氣的!”唐弘業被他們兩個看得渾身不自在,憋不住,擰著眉頭開口問出來。
“沒事兒,就是覺得你現在……挺用心的,之前明明實力是在的,偏偏就不走心,現在積極起來,這不是挺好的么!”戴煦嘿嘿一笑,瞄了一眼旁邊的杜鵑,“所以說,你這個人其實就是惰性強,靠自己根本就提不起勁兒來,要是沒有點動力刺激著你往前跑往前追,你指不定能把自己給荒廢成什么樣兒!”
唐弘業微微一哂,沒有做什么回應,他倒是無所謂,被戴煦也算是說中了自己性格里面的根本問題,不過杜鵑還在場的,如果就著這個話題真的調侃起來,只怕是會讓杜鵑感覺到有些不大好意思。
戴煦還有任務在身,自然就沒有打算多耽擱,和湯力兩個人又一次分頭出發,唐弘業和杜鵑則留下來梳理匯總馬上就要用到的各方證據,設計一個比較切實有效的攻心方案,過了不到半天的時間,戴煦就傳了消息回來,對方比他們以為的還要心急,早就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但是因為之前他們布置的煙霧彈還算有效,所以倒也沒有動作特別快,還沒有真的動身啟程。
唐弘業和杜鵑該做都準備也都做的差不多了,連忙出發,按照戴煦給出的地址,直接來到了一個居民小區,與湯力和戴煦匯合之后,直奔這個小區其中一棟樓里面的一戶居民住宅,敲響了這一戶住宅的門。
“老公,有人敲門,你去看一眼,是不是我叫的外賣到了。”門里面一陣悉悉索索的雜音當中,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出來。
“好咧,我去開門。”另外一個男人爽快的應聲,腳步聲也朝門口過來了。
隨后,門鎖咔噠一聲被打開,門縫里面露出了韋立輝的臉,他滿頭大汗,身上穿著一套家居服,在他身后的客廳里面凌亂的堆放著很多的紙箱,還有很多雜物也扔在地上,看起來像是準備打包搬家的樣子。
韋立輝一看到門口的唐弘業和杜鵑,眼神一瞬間變得有些幽暗起來,但是他臉色倒是沒變,還擺出了一臉驚訝的表情:“唐警官?杜警官?你們找我有事?”
“是有點事,介不介意占用你一些時間,跟我們去聊一聊?”唐弘業面帶微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韋立輝的背后,“這么急著是要去哪里啊?”
韋立輝并沒有回答他的第二個問題,而是對他笑了笑,點點頭,然后回身從門旁邊的衣架上拿過了自己的大衣套在身上,回頭對屋里面喊道:“老婆,我出去一趟,一會兒外賣來了你們先吃,我晚點回來再吃啊!”
“怎么了?怎么還說出去就出去啊?咱家這東西可都還沒收拾怎么樣呢!”一聽韋立輝要出去,從屋子里跑出來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相貌不算出眾,看起來倒是挺溫柔有氣質的模樣,只是此刻臉上充滿了疑惑。
“哦,沒事兒,就是來了幾個以前生意上的伙伴,這一次不是臨時起意的要走么,有一些過去生意上的事情還沒有交接妥當,我跟他們處理一下。”韋立輝抬手示意自己的妻子不要到門邊上來,“你就別過來了,門口冷。”
他的妻子止住了腳步,但是仍然皺著眉頭:“那你也不能穿著在家里頭的家居服就出去啊?好歹換身衣服,要不然讓人家怎么看待你這形象……”
“沒事兒,沒事兒,很快就回來了,不值當費事換一回,一會兒回來我還得幫你繼續裝箱呢,你就先分門別類的整理吧,其他事留給我,我快去快回。”韋立輝對妻子笑得特別溫柔。
他的妻子倒是不疑有他,盡管對于這個時候韋立輝突然要外出多少有那么一點不滿,但是也沒有說什么,點點頭就轉身去繼續收拾了。
在韋立輝關門的一瞬間,唐弘業他們聽到屋子里頭有一個小女孩兒的說話聲,小姑娘似乎不太高興,正跟自己的媽媽表示抗議呢。
“媽媽,我喜歡現在的幼兒園,我也喜歡現在幼兒園的老師,我的好朋友都在那兒呢,為什么我們就非得去別的地方不可啊?咱們不走行不行?”
門關上了,韋立輝妻子是怎么回答孩子這個問題的,外面的人誰也聽不見,韋立輝夾在幾個人中間下樓去,臉色看起來有些陰晴不定。
“其實……你女兒可能真的不需要非轉學不可,既然孩子這么喜歡現在的幼兒園,以后留下來就好了。”唐弘業若有所指的在韋立輝身邊對他說。
韋立輝看了他一眼,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沒有說。
一行人下了樓,韋立輝被帶上了車,幾輛車呼嘯而行,直奔公安局,這一路上韋立輝就那樣好像是一個木頭人似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杜鵑看他這副樣子,心里面還是有那么幾分忐忑的,在審訊的時候,其實那種巧舌如簧,滿嘴跑火車的人對她而言并不是最難纏的,正所謂言多必失,一個謊話往往需要用更多個謊話去圓回來,這樣一來,說的越多,謊就撒的越多,一來二去總會一不小心露出破綻來,然后就節節潰敗。真正難纏的人,是那種嘴巴就好像被焊死了,舌頭仿佛被貓給叼去了一樣,不管你動之以情還是曉之以理,人家就給你來個無聲勝有聲,打定主意要把沉默是金貫徹始終。
那種任憑你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的人,才是真正考驗審訊雙方心理素質的存在,同時也是一場無聲的心理防線攻守戰。
回到公安局,韋立輝自然是被帶去了審訊室,他從頭到尾既不問緣由,把他帶過去,他就安安靜靜的坐著,表現的非常淡定,以至于唐弘業和杜鵑落座之后,審訊室里面一度安靜的可以聽見三個人彼此的呼吸聲。
“韋立輝,被帶到這里來,你沒有什么想說的么?”唐弘業率先開口問。
韋立輝面帶微笑,聳了聳肩,似乎有些無奈似的:“沒有啊,我也不知道你們帶我過來是要干什么,所以還等著你們交代我需要做什么呢。”
“這就有意思了,韋立輝,你也是這么大的一個人了,我們帶你到公安局來,你就問都不問的跟我們走?不合理吧?”唐弘業對他也笑了笑。
“每個人的性格都是不一樣的,我就是這種比較服從安排的類型,而且你們是警察,這我知道,你們要我跟你們過來,那就一定有足夠的理由,我要是不配合,不是反倒成了我這人不信任警察了么?”韋立輝說起話來語速不急不慢,完全看不出有一絲一毫的緊張或者局促,真的就好像是來做客一樣的放松。
“平白無故的為什么突然之間就打包行李準備居家搬走?”
“我不是之前跟你們說過了么,我已經想要轉行了,A市這邊相關領域的機會不多,外地我朋友給我提供了商機,所以打算搬走,有問題么?”韋立輝撇了撇嘴,“我怎么不知道,老百姓搬個家換個城市生活,還得經過刑警批準么?”
“如果現在我們跟你說,把你帶過來,是因為你涉嫌殺害咸和玉,你有沒有什么想說的?”杜鵑表情略顯嚴肅的忽然開口對他提出質問。
韋立輝只是瞥了她一眼,搖搖頭:“清者自清,我也沒什么好說的。”
“你沒什么可說的,我們是不是可以當成是你默認了這件事?”
“我沒有什么可認的,你們要是有證據,就拿出證據來,要是沒有證據呢,也不能硬逼著我承認跟我沒有關系的事情。”韋立輝裂開嘴,對著杜鵑笑了笑,“雖然說,我只是個私家偵探,但是最基本的法律規定我還是懂的。”
“韋立輝,既然你了解基本的法律規定,那爭取主動,積極坦白的好處,你不可能不清楚吧?真的非要在這種時候搞這一套么?我們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把你帶到公安局來,著你很清楚,為什么一定要負隅頑抗?”杜鵑皺眉說道。
“我什么都沒做,談什么負隅頑抗?你們又讓我坦白什么呢?”韋立輝一臉好笑的表情,“我倒是覺得你們挺有意思的,如果想要給我安什么罪名,那就把證據拿出來,如果拿不出證據來,光是在這里套我的話又有什么用呢?”
“你以為我們手里頭沒有證據是不是?”唐弘業捶了一記桌面,“我們現在是在給你機會,讓你有一個好的認罪態度,這對你有好處,你還不領情?!”
“這讓我領什么情呢?我好端端的在家里頭收拾著行李,忽然之間就被你們給拉出來了,我都沒有跟你們翻臉,這就是態度夠好,夠給你們面子的了,你們要是拿不出什么證據來,咱們大不了就在這里耗著,耗到了時間,你們能不讓我走么?我走了以后,你猜我會不會去告你們影響了我的名譽?”韋立輝反問。
幾番對話之后,唐弘業臉上的笑容變淡了,杜鵑的表情就更是凝重了許多。
韋立輝的眼睛掃過對面兩個人的臉,又垂下眼皮,坐在那里的姿態看起來愈發的放松起來,時不時的還抬頭看一看墻壁上的掛鐘。
三個人就這么沉默的枯坐了好一會兒,唐弘業和杜鵑兩個人眉頭緊鎖,面色凝重,韋立輝則剛好相反,是越坐越自在,越來越放松。
又過了一會兒,韋立輝居然主動開口了,他瞟了一眼對面的兩個人,嘆了一口氣,對他們說:“二位,是不是太年輕了?入行時間比較短,所以有點為了破案就心急了?沒有什么證據,光想著懷疑到誰了就拉過來詐一詐?這樣可是不太好啊,要是你們沒有證據證明這件事情跟我有關的話,那再這么扣著我不讓我回家,我可就要翻臉了啊!我有跟你們大眼兒瞪小眼兒的功夫,回家幫自己老婆孩子一起收拾收拾東西好不好?我飯可都還沒吃呢啊!”
“哦,那要是這樣的話,我們給了你那么多的時間,你既然都認為自己沒有什么可說的,那就還是讓我們來說吧,你什么也不想說都沒關系,支著耳朵聽就夠了,等你把我們要說的都聽完了,如果還覺得自己能回去跟老婆一起收拾東西外逃,那我們肯定敞開大門送你出去,給你賠禮道歉都行。”唐弘業并沒有被韋立輝的那一番話激怒,反而一掃方才黑著臉的陰沉,語氣也變得輕松愉快起來。
韋立輝一愣,沒有搭腔,面色沉沉的看著唐弘業和杜鵑兩個人,似乎是在仔細的留意著他們兩個人神態的變化,想從中觀察出一些端倪來,好對眼下的形勢做一個更加準確的判斷。
但是唐弘業和杜鵑兩個人,一個一派輕松,另外一個依舊是面色凝重,這就讓韋立輝有一些摸不準對方到底現在是一個什么樣的心理狀態了。
“怎么樣?有沒有什么想說的,我們再最后給你一次機會,這回如果你不抓住機會爭取主動的話,到最后搞得那么被動,我們也就無能為力了。”唐弘業開口催促韋立輝,想讓他盡快開口。
韋立輝原本還有些動搖,被唐弘業這么著急的一催,整個人反而淡定下來。
“我沒什么可說的,你們要說什么就說,我洗耳恭聽。”他面無表情的對杜鵑和唐弘業開了口,又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別耽誤我太多的時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