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正在嘻鬧間,那女說書的登場了。
只見這女子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身材婀娜,長得雖然只是中人之姿,但是一雙妙目顧盼生輝,她只是往茶樓里掃了一眼,在座的每個人便都覺得她這一眼是看向自己的。
這女子啪的拍了一下醒木,手里的大扇子嘩的打開,上面三個燙金的大字:白水仙。
除了霍柔風以外,李燁、黃顯俊和蘆瑜也都是十來歲的少年,正是對人事似懂非懂的年紀,見這女子不但“老”,而且并不漂亮,三人便沒了興趣,聽到滿場的叫好聲,他們咧咧嘴。
蘆瑜道:“叫好的都是老頭子。”
黃顯俊道:“也不太老,也就和我爹差不多的年紀。”
蘆瑜說著拿起桌上的水牌,眼珠子登時瞪了起來,他對李燁道:“這四海茶樓也太會宰客了,這茶水點心比別的地方貴了幾倍不止。”
是啊,別的茶樓又沒有女說書,只要四海茶樓才有,當然要貴了。
李燁一本正經地道:“無妨,我請得起。”
其實在座的幾個人,對于別家茶樓的茶水點心是什么價錢,大多都是稀里糊涂,他們都比不上蘆瑜,蘆家家學淵源,雖然蘆瑜沒有請過客,但是每次蹭吃蹭喝,他都會把菜單水牌看得仔仔細細。
三個人百無聊賴,只好壓低聲音說些書院里的趣事,說了一會兒,才發現霍九不錯眼珠地看著那女說書,像是已經聽得入迷。
黃顯俊用胳膊肘碰碰霍九,問道:“你喜歡聽說書的?要不我把這女說書的買下來送給你?”
霍柔風點點頭:“好啊,你去問問,看她有沒有和人簽著賣身契。”
“噗”,蘆瑜笑了出來,對黃顯俊道,“行行行,你以為都像我一樣,你白送還不要?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你快點把這女說書買下來送到霍家去。”
話雖如此,蘆瑜真的是對霍九羨慕死了。
沒有爹、沒有娘、沒有祖父,也沒有各房頭一大堆的長輩,真是太自由了,他想養只斗雞都不行,更何況是養個人呢。
黃顯俊這黃大頭的綽號不是白得的,他二話不說就叫來了四海茶樓的掌柜,那掌柜聽說是要買這個女說書,連忙拱拱手,道:“不瞞幾位爺,這位白大家據說早就給自己贖身了,如今是自由自在,沒有賣身契。”
雖然是做得下九流的營生,可人家是自由身,而且既然給自己贖了身,那就是不想再賣給別人了。
黃顯俊無奈,只好低聲對霍柔風道:“霍九,你也聽到了,不是我舍不得,是人家給自己贖身了,你若不急,回頭我另外買個女說書的給你送過去,保證比這個年輕,比這個漂亮。”
他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見霍九一言不發,注意力都在白水仙身上,他很是無奈,霍九還真是喜歡聽說書啊。
他不由得也豎起耳朵聽了起來,這一聽便覺得有些意思了。
“霍九,這講得是女皇帝開疆破土啊,先前我只聽說過神勇女將軍,還是頭回聽這女皇帝的。”
霍柔風此時的心神都被白水仙帶走了,白水仙講的這段是她講給畢道元,又由畢道元寫出來,在他們來京城的路上,散發給沿途的說書先生。
但可能是女皇帝在世人眼中有違天道,因而她來京城的這幾個月,偶然聽說有說書的在講神勇女將軍,卻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段女帝為報父仇直搗黃龍。
畢道元寫得很好,白水仙講得也好,一個人能變幻幾個聲音,時而女子柔聲細語,時而男人語調粗獷,若非在場的人不住叫好,霍柔風會聽得更加出神。
白水仙把一段講完,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兩口,高聲說道:“這女帝傳,奴家還有好幾段,大爺們還想不想聽,若是不想聽了,奴家就換個諸葛亮三顧茅廬。”
諸葛亮三顧茅廬,這是說書的日常最常講的,聽書的早就聽膩了,白水仙這樣說,也就是暗示大家,想聽什么,就該掏銀子來點了。
有個中年漢子揚起手,道:“別講這什么沒影的女皇帝了,哪有什么女皇帝,爺出五兩銀子,你來段蟠桃會。”
白水仙欣然謝過,伙計便拿著托盤跑過去收銀子,可是那漢子的銀子還沒有落到托盤里,便聽到一個稚氣的聲音高聲說道:“我出一百兩,你把你會說的女帝傳,全都說一遍!”
滿座嘩然,不過就是聽說書,居然有人要出一百兩?
待到看到是個小孩兒,先前的那個中年漢子臉上就掛不住了,他大聲說道:“哪來的小孩子,別胡鬧了。”
坐在霍柔風身邊的黃大頭皺皺眉,對李燁道:“今天你做東,快掏銀子,讓他們別小看咱們。”
李燁使個眼色,他的小廝立刻掏出一疊銀票,都是十兩面額,整整十張。
伙計忙從先前漢子那里跑過來,滿臉堆笑地來收銀子。
那漢子面沉如鍋底,正要再說什么,坐在他旁邊的一名文士打扮的人用手指彈彈桌子,示意他不要再爭了。
這漢子只好坐下,卻是惡狠狠地瞪了霍柔風一眼。
這時白水仙手里的醒木又是啪的一聲,下一段女帝傳開講了。
中年漢子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對同桌的幾人道:“這也不是哪家的孩子,你們看和他在一起的,都是些半大孩子,小小年紀就沉迷于茶樓酒肆,可見并非是正經人家的子弟。”
先前阻止他的文士不由得皺皺眉,不過就是小孩子們想聽書而已,怎么就要說不是正經人家子弟了?
這時,坐在中年漢子對片的一人低聲笑道:“陳兄也不要生氣,你平時都在翰林院里,想來不知這小孩是誰吧。”
“是誰?哪家的紈绔?”被稱為陳兄的漢子問道。他雖然一身文士打扮,可是長得粗豪,看上去并不像是讀書人。
那人笑道:“陳兄可聽說過有個永豐號的霍家?這孩子便是霍九,就是萬歲欽封的那個霍九。”
先前的文士眉頭動了動,問道:“功德殿的那個霍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