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三娘給霍柔風行了禮,風姿綽約宛若風擺楊柳,霍柔風道:“有陣子沒見你了。”
花三娘格格嬌笑:“雙井胡同就奴婢一個閑人,擔心礙您的眼,奴婢就找個地方縮起來唄。”
霍柔風也猜到從她那里聽不到實話,懶得再問她,目光一掃,看到她衣袖上精致的繡花,府里的丫鬟婆子縫新衣,也給花三娘一起縫了,她身上的這件翠綠比甲和月白夾襖,采芹也有一身,可是袖口上的繡花顯然是花三娘自己加上的。
花三娘做的一手好女紅,還會吹笛子,彈古琴,彈琵琶......白水仙會說書,擅口技,她們這些人,就是和普通人是不同的。
霍柔風心里這樣想著,神色上并沒有不同,她坐在霍大娘子身邊,因為是敞廳,丫鬟婆子們則三三兩兩站在院子里,白水仙經常來往于大戶人家的后院,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情景,霍家居然讓丫鬟婆子們也來聽書。
這在別的人家是不合規矩的。
但是霍家無論是主子,還是奴婢,神情間都是大大方方的,反而并不覺違和。
今天她說的還是女帝傳,講的是女帝率軍攻進京城,前朝哀帝殺死了自己的兒女和寵妃,卻沒有勇氣自盡,女帝闖進紫禁城時,看到他坐在摘星樓頂痛哭流涕。
霍大娘子忍不住笑了出來,對霍柔風道:“真是瞎說,堂堂一國之君,能殺妻殺女,怎么卻連自盡的勇氣都沒有?”
霍柔風知道,民間是沒有關于這件事的記載的,但凡事關女帝的,即使是前朝哀帝的事,也被塵封了。
她道:“哀帝殺妻殺女,只是不想讓她們俘后受辱,但是有的人殺妻殺女,卻是為了自己謀權篡位,說起來還不如這個只會哭的前朝哀帝。”
霍大娘子狐疑地看一眼妹妹,什么也沒有說。
講完這一段,霍柔風便笑著問白水仙:“聽說你會口技,不如來一段吧。”
白水仙福了福,就在她的身子抬起來的那一剎那,眾人便聽到一陣鳥鳴聲,聲音由遠及近,由一只變成兩只、三只、一群。
再看白水仙,她正用一柄描金扇子遮住了臉,扇子上三個大字“白水仙”。
眾人一時不敢肯定這聲音是不是從她嘴里發出來的,若說不是,方才她就是要表演口技,可若說是,為何這些鳥啼如同來自四面八方?
鳥啼陣陣,時而引吭高歌,時而低吟淺唱,時而哀怨纏綿,時而歡快明亮,眾人如同置身在一座巨大的林子里,百鳥齊鳴,宛如仙境。
鳥叫聲漸漸由稠密轉為疏淡,之間夾雜著拍翅膀的撲騰聲,就如來時那般,這些聲音又由近及遠,有的縱聲長鳴,那鳴叫聲也是越來越遙遠,還有的戀戀不舍,似是在空中盤桓良久才漸行漸遠。
終于四周恢復了平靜,好像這些鳥兒的到處,只是為了這一場聚會,或者這便是傳說中的百鳥朝鳳。
當遮在面前的折扇放下時,鳥叫聲完全沒有了,敞廳內外落針可聞,幾乎所有人都在疑問,剛才那一切是真的,還是在夢中?
過了好一會兒,霍大娘子高聲道:“好,賞!”
眾人這才如夢方醒,丫鬟婆子不敢高聲叫好,霍柔風卻已經拍起了巴掌,白水仙的口技,比起前世時送進宮的雜耍班子要高明許多。
范嬤嬤讓丫鬟們端進一個托盤,托盤上是碼得整整齊齊的五十兩銀子。
白水仙曲膝謝過,霍柔風假裝叫丫鬟過來,轉身去看花三娘,只見花三娘正和身邊的小丫鬟們說著什么,笑得花枝亂顫,神情間沒有半絲不妥。
霍柔風讓人拿來水牌,讓姐姐點書,霍大娘子正在興頭上,又連點了兩段。
霍柔風則已經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張升平來了,告訴她一個新消息。
白水仙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都去靜安寺燒香。
這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靜安寺一帶人頭攢動,來來往往都是善男信女,尤以女子居多,府里的嬤嬤們,偶爾也會在那兩天告假,結伴到靜安寺燒香。
京城里,就屬靜安寺離得最近。
但是霍柔風直覺上白水仙并非是善男信女。
她對張升平道:“你挑兩個人,長年盯著白水仙,看看她都去過哪些地方,都和什么人接觸過。”
當初花三娘厚著臉皮要跟著一起來京城的時候,霍柔風便有一個直覺,花三娘是要來京城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花三娘是跟著霍家一起來的,白水仙則是跟著一個并不出名的戲班子來的。
戲班子在京城混不下去,早已回了河南,可花三娘卻還是留在了京城,就如花三娘一樣,她們之所以會來京城,就是要做一件大事。
花三娘要跟著霍家一起來京城,要的就是霍家下人的這個身份。
在外人眼里,這個身份并不高,可是不能否認,這是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
白水仙之所以要跟著戲班子一起來,可能就是為了在戲班子走后,她能借用戲班子的名義,在京城找一份可以堂堂正正進出大戶人家后宅的差使。
大戶人家的女眷,平時的消譴除了到寺里燒香,便就是偶爾聽聽戲、聽聽書了。
白水仙在戲班子待過,十有八、九也能唱上幾句,她又會說書,而且初一十五她還要到寺里燒香。
想想這一切,她想要不得罪這些女眷,便能和她們說上幾句,若是還能在靜安寺偶遇,那便又是一場緣份。
可是聽展懷的口氣,花三娘并不是他的人。
初時,霍柔風還以為花三娘是閩國公派來監督自己的小兒子的,因此展懷才把花三娘打發到她這里來。
可是現在她忽然懂了,展懷當時寫的那封信,或許并非這個意思,他說他支使不了花三娘,并非是說花三娘是閩國公或者是世子展忱的,而是花三娘可能是屬于展家麾下一支特殊的隊伍,展懷并非是閩國公,也不是他的長兄,因此,他沒有權利支使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