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霍芷和霍蓉沒有和霍沅爭執,霍思謹暗暗松了一口氣。
她可不想讓她們就這樣吵起來,今天西府請來的客人不只是她和霍沅,還有和三姑奶奶和四奶奶五奶奶交好的女眷。
她是跟著霍沅一起來的,霍沅被人說三道四,她的閨譽也會受到影響。
偏偏霍芷和霍蓉都是沒心沒肺的,她們對霍思謹有好感,便要表現出來。
兩人一邊一個挽著霍思謹的手,有說有笑,把霍沅晾在一旁。
霍思謹暗叫不妙,正想找個借口把霍芷和霍蓉甩開,那邊傳來問安的聲音,是區老夫人在三姑奶奶的攙扶下走進了花廳。
眾人連忙起身,給區老夫人問好,霍芷和霍蓉跑到區老夫人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霍思謹忙趁著這個機會,坐到了霍沅身邊。
霍沅一個眼刀子扔過來,涼涼地道:“你舍得回來了?”
也不過就是從一張桌子到另一張桌子而已。
霍思謹忙陪笑,把桌上切成月牙兒的秋梨推到霍沅面前:“姑姑,您嘗嘗,這秋梨很新鮮。”
霍沅冷冰冰地看著她,半晌沒說話,好一會兒才用銀叉子掂了塊秋梨放到嘴里。
霍思謹放下心來,便又想起閻嬤嬤對她說的話,馮老夫人只是繼室,膝下沒有子嗣,只有霍沅一個女兒,馮老夫人如今之所以還能掌管東府,也不過是因為大夫人過世,二夫人又在任上,長兄尚未娶妻。
如果他日霍江繼弦或者娶了兒媳婦,在這東府里,馮老夫人也不過就是個孤老太太而已。
霍沅若不是霍江的妹妹,她也只是個喪父的孤女。
不論是馮老夫人還是霍沅,她們的體面都是霍江給的。
而她霍思謹,是霍江的女兒,不管到什么時候,她都是東府的大小姐,她的父親是曾做過閣老的二品大學,狀元及第,她是貨真價實的名門閨秀。
霍思謹想到這里,背脊挺得筆直,用眼角子掃了一眼霍沅,在心里冷冷一笑。
區老夫人沖她招招手,她含著笑走過去,坐在區老夫人身邊。
區老夫人問她:“過幾天是柴太夫人的六十大壽,你芷姐兒的屬相和柴太夫人相沖,你和蓉姐兒陪我一起去吧。”
霍思謹起身應了,霍芷便夸張地嘟嘴說道:“哪來這么多講究的,屬相犯沖就不能去了?那肖這個屬相的人多了,豈不是都要犯沖?”
區老夫人佯怒,笑罵道:“你們瞧瞧這張小嘴兒,也不知是隨了誰,那是柴太夫人心疼你們這些小輩,擔心沖克了你,你倒是委屈起來的,這不是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嗎?”
霍芷趁勢偎依到區老夫人懷里,撒嬌道:“孫女就是委屈嘛,孫女想吃柴太夫人家的壽桃了。”
“好好好”,區老夫人笑著對霍思謹和霍蓉道,“你們兩個記著,到時給她偷兩個壽仙回來,讓她解解饞。”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區老夫人看一眼霍思謹,便又笑著說道:“眼下還有戰事,柴太夫人原本不想做壽了,可兒孫們孝順,無論如何也要給她操辦,柴太夫人便說只是請幾個家里的親戚故舊,雖是整壽,可也不想大辦了。”
眾人有的夸柴太夫人疼惜小輩,又以國事為重,有的說區老夫人兒媳孫繞膝,家里熱熱鬧鬧,還有的則稱贊霍芷是個有福氣的,能得長輩們的寵愛。
在女眷們的說笑聲里,霍思謹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外人。
柴太夫人是通政令郝玉通的母親,郝玉通位列九卿,若是明年內閣有人致仕,以他的資歷十有八、九便會入閣。
據她所知,馮老夫人一直在郝家的請帖,沒想到區老夫人卻已經收到了。
雖然區老夫人說郝家只是請了自家親戚和故舊,可是卻也并非如此,但是區老夫人和柴太夫人的確關系非同一般倒是真的,以前霍芷和霍蓉便曾經說過,郝家原是小康之家,雖不富裕卻也不愁吃穿,可是郝玉通上京趕考的那一年,郝家走水,雖然人沒有事,但是家里的財物和房子都被燒毀了。郝父東拼西借給郝玉通湊夠盤纏,讓他上京參加會試。郝玉通在半路上病倒了。
霍炎和區老夫人當時還是新婚夫婦,二人恰好也住在那家客棧,得知有個上京趕考的舉子病了,帶的錢已經用盡,連房錢也交不起了,區老夫人二話不說,便讓人請了郎中,郝玉通病好后,霍炎不但給他付了房錢,還邀他一起上路,郝玉通便跟著霍氏夫婦來到京城,原想讓他住在霍家,可郝玉通死活不肯,霍炎無奈,便借給他一百兩銀子。
后來郝玉通考中進士,又考中庶吉士,在仕途上青云直上,郝家和霍家西府一直都有走動,柴太夫人進京后,區老夫人時常過去看望,到了如今,兩家已是三十年的交情。
按理,郝家給霍家西府送請帖,也應該要給霍家東府送一份的,兩家是本家,霍江又是二品大員,可是這些年來,霍家東府只有一個寡居的馮老夫人,和京中女眷走動不多,加之郝家和霍家西府的關系非同一般,因此,便毫不顧忌地,只給了西府一份請帖。
霍思謹已經猜到,馮老夫人聽說以后定然后發脾氣,若是再知道她會陪著區老夫人一起去郝家,還會有一堆冷言冷語等著她。
霍思謹笑得言不由衷,她恨不得立刻就離開東府,她也不想再回去了。沒有血緣關系的繼室祖母,尖酸刻薄的姑姑,只見過兩三面的父親,至今不知長得什么樣子的哥哥!
她為什么不是霍家西府的女兒?如果是西府的,她只管跟著家里的長輩去參加幾次壽宴、滿月宴,偶爾顯露自己的女紅和才學,便能有好名聲傳出來。
又怎會像現在這樣,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永濟寺給她傳出名聲,可卻又因為太后的幾句話,讓她再也無法再去永濟寺了,如今她最怕的,就是有人問起她得太后青眼的事。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哪里是得了太后賞識,分明是被太后嫌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