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柔風看到炕上孤零零的一只包袱,猜到那是展懷的行囊,便問道:“你從福建過來,只帶了這點兒東西?”
展懷點頭:“聽說京城的冬天會很冷,所以我帶了件大毛衣裳。”
說著,他指指霍柔風身上的那件皮斗篷。
霍柔風好奇起來:“福建的冬天不冷嗎?”
“福建不冷的,一年四季溫暖如春,有時候還有點兒熱,就是雨水多了些,這件斗篷還是我去江浙時,我娘給我添置的。”展懷說著話,撩起霍柔風搭到炕上的斗篷一角,翻開里面的皮子,輕輕撫摸。
“呀,那豈不是沒有冬天了?那也就吃不到桔子了?”霍柔風還是比較喜歡吃水果的,尤其是喜歡桔子櫻桃和葡萄。
展懷道:“怎么會呢,你沒聽說過福桔嗎?那就是福建產的,我三嫂的陪嫁里就有一片桔園,若是你在秋天到福建,我就能陪你去她的桔園里住些日子,還能親手采摘桔子。閩江兩岸有很多桔園,每年秋天桔子紅了的時候,景色是最美的,剛剛采摘的桔子汁多味甜,一定比你在京城吃到的還要好吃。”
聞言,霍柔風的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她笑著說道:“原來福桔是福建產的,我還以為是為了圖吉利才叫福桔的呢。”
她又說:“我吃過福桔,確實好吃,不過肯定不如新鮮的好吃。”
她想了想,又問:“要不我讓人去福建看看,也買座桔園吧,等我去的時候,就能住在自己的桔園里了。”
展懷瞠目,福州雖然盛產桔子,但是能夠稱為桔園的,都是多年栽種的,桔子的成色也比零星種植的要好,因此福州一帶桔園的地價很貴。
但是這在霍九爺眼里也不算什么,九爺既然說出來了,那便不是說說而已,只要她回到府里時還記著這件事,只要吩咐一聲,便會有人往永豐號在福建的分號送信,給九爺把桔園買下來。
展懷可不想讓霍九在福建置辦產業,真若讓她在福建有房有地了,她去了福建也會像在無錫那樣,一副小地主的派頭,到時就在自家地方待著,還有他什么事?
“小九,為了吃雞蛋就養一只雞?這也太麻煩了,你不知道桔子樹有多難伺候,到時如果收成不好,賠多賠少可以不管,你看著也難受,對吧,你想吃福桔,若是你在京城,我就讓人給你送來,若是你到了福建,我就帶著你去三嫂的桔園里吃個夠,這樣多好,還不用你花銀子。”
聽到展懷這么說,霍柔風只留意到最后一句話,不用她花銀子。
有錢人是不會嫌錢多的,永遠都不會。
展懷的這番話是說到霍柔風心坎兒里去了,她咧開小嘴笑了,省下一筆銀子真好,至于省下多少,九爺不知道,九爺也懶得知道。
展懷放心了,他暗暗告訴自己,和小九說話一定要注意,否則一番話說下來,小九說不定還會往福建派個大掌柜,到那時就更沒有他什么事了。
總之,霍柔風現在滿腦袋想的都是桔子,她甚至把正事都給忘了。
她叫過安海:“去買點桔子,最好去黃家,讓黃大頭搞點福桔。”
京城里即使能買到福桔,成色也不好,但是讓黃顯俊幫著給買,那就不一樣了,說不定能搞到宮里賞下來的貢品。
安海應聲就走了,展懷聽她提起黃大頭,猜到就是她說的福王府的親戚,便問道:“慶王的事情,你們家想好如何應對了嗎?”
霍柔風便把從羅杰那里聽來的事情講了一遍,又道:“姐姐說了,若是煙葉的生意,我們家是不會做的。”
展懷眉頭微動,他早就知道霍大娘子比男人還要精明干練,卻沒有想到,她為人處事竟然比男子還要磊落硬氣。
展懷不由得對霍大娘子多了一絲好感。
他道:“小九,若是慶王為難你們,你告訴我,我不會袖手旁觀。”
霍柔風便問他:“你要在京城住多久?快過年了。”
這會兒已是十一月,離過年只有一個多月了。
她還以為展懷來京城辦了事,便會啟程南下,趕在過年前回到福建。
展懷微一思忖,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他放下一直捏在手里的袍角,對霍柔風道:“小九,我爹被人行刺了。”
霍柔風大吃一驚,有人行刺閩國公?
“是什么人?你爹,閩國公怎樣了?”看看展懷的樣子,想來閩國公并無大礙,否則展懷也不會和她東拉西扯這么半天,可即使如此,霍柔風還是有些擔心。
展懷見她面露焦急,那神情是真的著急,他心里感動,想要握住霍九的手,可手伸到霍九的手臂前,又縮了回來,重又抓住了那件斗篷的一角。
“我爹自然不是一般人能近身的,他沒有事,但是一名替身死了。”
霍柔風聽說閩國公居然還有替身,而且聽展懷的口氣,閩國公的替身好像還不止一個,暗暗在心里嘆息,展家這些年的日子想來并不好過。
展懷的聲音越發清冷,他道:“刺客有一人,受傷后當場嚼碎嘴里暗藏的毒丸自盡了,給他做掩護的幾個人死了三個,跑了兩個,死掉的三個人身上沒有任何標記,就連用的兵器也是韃子的。”
霍柔風道:“閩國公在福建,韃子遠在西北,韃子如要行刺,也是要刺殺西北的將領,又怎會不遠萬里冒著風險去福建呢,這是有人故意轉移視線。”
展懷道:“你說的對,我雖然沒有見過真正的韃子,但是也曾經聽人描述過,死了的三個人,全都是漢人的容貌,與傳說中的韃子并不相像,而且韃子喜食牛羊肉,身上自有一股難掩的膻味兒,可這三個人沒有。”
展懷說完就后悔了,上次他曾經在無錫莊子里,見過小九愛吃的那些菜,幾乎都是牛羊肉的。
他這是怎么回事,說刺客就說刺客吧,提什么牛羊肉啊。
小九身上可沒有羊膻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