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柔風詫異地看著蘇淺:“蘇公子,你是準備到大理寺或刑部做官嗎?”
蘇淺在霍柔風眼中看到一抹揶諭,猜到她要說什么,微笑著說道:“霍九,你方才不是說過蘇某心懷天下嗎?非也,蘇某無意入仕,更無法做到心懷天下,也就只能嘮叨一些零星瑣事了。”
霍柔風用手掩嘴,打個哈欠,看看敞廳外那半方澄藍的天空,帶著倦意說道:“我倒忘了,蘇公子是名士,不像我,吃飽了就想睡覺,唉,如果下場雪就好了。”
硬生生地岔開了話題。
“下雪?今年泰山下了一場大雪,遠遠望去,猶如雪域冰峰一般,霍九,聽說你是從江南來的?”霍輕舟終于舍得放下筷子,插嘴進來。
蘇淺無奈,這個霍炎,總是會在不需要他說話時說話,不需要他插嘴時插嘴。
霍柔風點點頭:“是啊,我是從杭州來的,我沒有去過泰山。”
這時有莊子里的小廝端了清水過來,讓霍輕舟凈手,雖然是用的筷子,但是吃烤肉時手上難免會沾上油膩。霍輕舟吸吸鼻子,滿臉嫌棄地問:“怎么凈手的水里不加花露的嗎?”
蘇淺忍不住干咳一聲,眼睛看向另一端,不忍直視霍輕舟。
小廝忙道:“公子莫怪,只因我家九爺不喜花露的味道,所以莊子里便沒有備著。”
聞言,霍柔風揚揚眉毛,聽到了嗎?九爺不喜歡,所以才沒有的。
霍輕舟看向霍柔風:“霍九,你的事兒可真多。”
咱倆誰的事兒比較多啊。
霍柔風呵呵笑了兩聲:“男子漢大丈夫,用那種女人家的物件干嘛?”
可是她的話音剛落,霍輕舟便又吸吸鼻子,而且還一邊吸鼻子一邊朝著霍柔風走了過來:“水蜜桃的味道?沒錯,就是水蜜桃,這個味道好,還沒見哪款花露用這個味道的,咦,霍九,這味道是你身上的?”
霍柔風眼睛瞪得溜圓,這個霍輕舟是屬狗的還是真狗?鼻子比狗還要靈?
那只水晶小猴子,平時都是貼身戴在衣服里面,冬天穿得多,更是遮得嚴嚴實實,除了她自己以外,外人根本聞不到味道。
所以霍輕舟的鼻子不是狗鼻子,還是什么?
霍柔風退后一步,和霍輕舟拉開距離,道:“霍大公子,請問可吃飽了?”
霍輕舟又吸吸鼻子,忽然上上下下打量起霍柔風來,邊看邊說:“咦,霍九,你長得有幾分面善,我們以前是否見過?”
霍柔風懶得再理他,別過臉去,對蘇淺道:“蘇公子,二位是否還要趕路?”
她這是下了逐客令了。
好在蘇淺的臉皮比較薄,無論他有多么尷尬,可依然笑得如沐春風,他對霍柔風拱拱手:“我們二人的確還要趕路,多謝招待,改日回到京城,我請。”
說完,便起身要往外走,霍輕舟卻站著不動,依然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霍柔風,這讓霍柔風非常不高興,九爺活了兩世,也還沒有人敢這么放肆。
她冷冷地道:“看一眼一百兩銀子,霍大公子還要看幾眼?”
嗯,九爺的盛世美顏可比冬天的蘆葦塘子貴多了。
這句話果然有用,霍輕舟果斷地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跟著蘇淺走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霍柔風雙手叉腰,她要多倒霉,好好的一次冬日烤肉,就讓這兩個家伙給攪黃了。
她甩甩頭,把那兩個家伙帶給她的不快通通甩掉,飛奔著往后院去了。
展懷正和畢道元在下棋,羅杰則和安海在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見她來了,三個人全都抬起頭來,展懷問道:“走了?”
霍柔風點頭:“走了。”
她坐到一邊,看展懷和畢道元下棋,她沒有想到占上風的居然是展懷,前世宮里有棋博士教她弈棋,但是她年紀小坐不住,于弈棋一道也只限于“會而不精”,因此,她能看出的只是展懷占了上風,其他的也看不出來。
可是更讓她想不到的是,最終這盤棋竟是畢道元勝了。
她對展懷笑道:“明明是你占了上風,可是還輸給了畢先生,你也真笨。”
話一出口,她便想起來,畢道元也只是小勝而已。
展懷默然不語,若有所思,畢道元道:“楊公子的棋霸氣外漏,判斷清晰,自信果斷,可惜到了后面過于急進,有些浮躁,才讓畢某小勝一局。”
畢道元嘆了口氣,又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出少年啊,楊公子,此局雖是畢某小勝,然畢某也只是勝在癡長了幾十歲,多了幾分經驗而已,看棋如看人,假以時日,楊公子定當大展宏圖。”
即使是對弈棋略通皮毛的霍柔風,也聽出畢道元的一語雙關。
霍九爺喜好如風,今天花了三千兩買只玉笛,明天可能就把花三兩銀子買的竹笛當成寶貝,可是畢道元卻是個例外。
眾所周知,她是在進京的路上忽發奇想,要找人給她寫書,之后便找到畢道元,到了京城,更是把畢道元待若上賓,張先生明年要會試,搬出雙井胡同后,畢道元在霍府的身份猶如西席,府里上上下下見到畢道元,都要尊稱一聲畢先生。
畢道元說的話,霍柔風是能聽得進去的。
見畢道元這樣說,霍柔風心里一動,畢道元跟著她去過國公府,之后他的小僮也多次去給展懷送信,以畢道元的眼光,定然早就猜出這位“楊公子”的身份了,且,他沒有必要巴結展懷,那么他的這番話就是發自肺腑了?
這時,展懷似是已經想通自己輸棋的原因了,他爽朗地哈哈大笑,沖著畢道元抱拳:“畢先生一席話,真是一針見血,受教了,改日有機會,定當再向先生請教。”
畢道元摸摸下巴上那幾根稀稀落落的山羊胡子,對展懷道:“楊公子大智大勇之人,畢某幸哉。”
這時,羅杰走過來,揚起手里的西洋懷表,對霍柔風道:“霍九爺,時辰不早了,我們是否也該啟程回京了?”
順天府早有告示,直到初五,城門都是一更時分才關閉,這里距京城只有四十里,此時天色還早,并不急著趕回去。
霍柔風問道:“羅大夫可是有事?”
羅杰道:“小淵,就是我那位病患,明天一早便要回來了,我想回去準備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