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柔風很難過,這一世她還是不能長大嗎?長大這么難嗎?她還沒有買到紅毛國的香水送給姐姐,她也還沒有把給展懷的平安牌開光她不能長大了。
霍柔風再也笑不出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站在她身后的霍江嚇了一跳,原本還在嘮嘮叨叨的霍九忽然就哭了,而且哭聲震耳欲聾。
霍江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有聽到過兒啼了,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哭聲會讓猛獸受驚,太危險了。
他想都沒想,一個箭步沖到前面,伸出雙臂將霍柔風護在了身后。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霍柔風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霍江的手臂擋住,幾乎同時,那只豹子發出一聲嚎叫,接著,便向霍江撲了過來。
霍江在心里說了一聲完了,他早就該死之人,可是霍九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他不能讓霍九跟著自己一起死。
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個紅色的身影,若是她知道他是為了救霍九而死,或許對他的鄙夷會少一點點吧。
霍江唇角浮出一個久違的笑容,他不敢求她原諒,他不配。
一股野獸特有的腥氣撲面而來,霍江便沒有了知覺。
國公府的東路,展懷還是第一次來到這里,自從回到京城,平時他都是在西路,東路的人甚至不知道府里多了一位主子。
西路有一道暗門,直通東路的菡園,展懷便是從那里過來的。
展愉就是住在菡園。
在展愉迎娶芳儀長公主之前,京城的這座閩國公府已經空置了百余年,歷代的閩國公都是依照圣旨,每隔三年進京一次,有時遇到沿海戰況緊張,就連這三年一次的進京也就免了。
初時府里有二三百名下人,人多便會良莠不齊,加之府里常年沒有主人,難免會有惹事生非的,于是歷代的閩國公都會刪減人手,到了這一代,在展愉進京之前,偌大的國公府里只有五六十人而已。
展愉雖然尚了長公主,但是依照皇家祖制,長公主平時住在公主府,非宣召駙馬不得留宿,展愉和長公主雖然相敬如賓,可每個月也會有十天左右是住在國公府里,反而是自從展懷到了京城,展愉才是第一次回來。
“二哥,過年好。”展懷鄭重地給展愉行了大禮。
展愉笑著從懷里掏出兩個紅包:“一個是我的,一個是長公主的,長大了一歲,行事要更穩重。”
展懷謝過,把兩個紅包接過來,輕飄飄的,里面顯然是銀票。
自從展愉進了京城,每年都會讓人送年禮回福建,送禮的都是長公主府里的內侍,每次也和現在一樣,給展懷的是兩份壓歲錢。
展愉道:“長公主說想要見見你,被我阻止了,現在還不是時候。”
展懷嗯了一聲,他想了想,又抬起頭來,目光炯炯注視著展愉:“二哥,如果有朝一日,我們家和皇帝撕破了臉,你和長公主會怎樣?”
展愉一怔,他沒有想到展懷會忽然問這個,他嘆了口氣,苦笑道:“還能怎樣?從尚主的那天起,我們全家,父親、母親,還有我,不是早就做好這個準備了嗎?”
展懷注視著展愉,父親曾經對母親說過,自從展愉進京,就當少生了一個兒子。
或許,真若有那么一天,二哥就是必死無疑了。
展愉在京城,名為尚主,實為人質,真若是展家和皇帝撕破了臉,除非他能逃回福建,否則便只有死路一條。
展懷心里一陣悲苦,他不敢再看展愉,連忙垂下頭去。
他的眼神清澈明亮,即使是一點點陰翳也會顯現出來,就在他低頭前的那一剎那,展愉在他眼中看到了悲傷
展愉站起身來,走到展懷面前,輕輕拍拍他的肩頭他的手勁不大,落到肩上也如輕風拂過,不像父親的手,每拍一下都能把人拍個跟頭
展懷想到這里,嘴角又勾了起來,他抬起眼瞼,問道:“二哥,你想爹和娘了嗎?”
前年閩國公進京,展愉是見過父親的,但是他進京多少年,便有多少年沒有見過母親。
他微笑:“上個月母親來信,說她身體很好,長公主送去的兩只鳥兒很是有趣。”
展懷也笑了,道:“娘養了個戲班子,整日里伊伊呀呀的,有時她還穿了帶水袖的衣裳,跟著小戲子在屋里一起唱,大嫂和三嫂想進去請安,都怕擾了她的雅興。”
展愉哈哈大笑,道:“我小時候,娘還年輕,每天都要和爹爭搶演武廳,有一次早上,爹早起了半個時辰,剛剛在演武廳里打了半套拳,娘就來了,不管爹還在練拳,她就舞起刀來,雙刀舞得龍飛鳳舞,硬生生地把爹逼出了演武廳,后來爹沒有辦法,只好改到房后的空地上去練武了。”
展懷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件事,他好奇地說道:“難怪呢,我就是在房后的空地上學的武功,家里的演武廳反而沒有人去用娘也不用了。”
展愉在心里默默地嘆息,自從四弟過世之后,娘的性情也改了許多,好像就是在四弟過世的那一年,娘就把自己的雙刀放進了柜子,不再拿出來了。
今天是大年初三,還是在年里,展愉不想再提起那些傷心的事,他笑著問展懷:“你臨來之前,家里是不是已經開始給你議親了,有眉目了嗎?是哪家的姑娘?”
展懷的耳朵又紅了,他不太好意思地說道:“是有上門提親的,娘都給回了,您知道的,爹不管后宅的事,娘把媒人打發回去,爹聽說了也就是哈哈一笑,還說若是我娘不滿意,日后新媳婦進門來,婆媳不和,家宅不安,反而不美。”
展愉不由得有些羨慕,大哥、三弟的親事,都是母親給張羅的,可不就像爹所說的,娶的都是母親滿意的女子,老五是母親中年時生的,最是寶貝,選兒媳怕是更加挑剔。
他道:“母親可是給你相中了哪家的女子?”
展懷搖頭:“沒有,娘說她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