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風,你認為只憑你和這些人,有擋住我們嗎?”謝思成和顏悅色地問道。
“是啊,我就是這樣認為的。”霍柔風回答得老老實實,也讓人啼笑皆非。
可是謝思成笑不出來,他知道霍柔風敢這樣說,一定是有把握的。
義父說過,不要低估你的對手,因為你眼睛看到的,只是他想讓你看到的而已,而那些你看不到的地方,可能隱藏著致命的殺機。
謝思成忽然發現,其實他從來沒有把霍九當成對手,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阿風,跟蹤我的人,原來是你派去的。”謝思成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此番來韃剌,霍九只是他計劃中的一個棋子。有了翠娘子殺霍九嫁禍給他這件事,才會讓霍九替他對付翠娘子的人,坐實了他要去見謝紅琳的消息。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霍九最終卻不是那顆棋子。
“是啊,就是我派去的,謝大哥你沒有發現?”霍柔風一臉錯愕。
謝思成是見過張亭的,她以為憑著張亭那點三腳貓的本事,早就讓謝思成發現了。
只要謝思成認出張亭,那也就知道是她在跟蹤他了。
可是沒有想到,謝思成卻直到現在才知道。
謝思成只覺嗓子里像是吞下一只蒼蠅,不對,是成千上百只蒼蠅。
他一直都以為,跟蹤他的人要么是翠娘子的,要么是義父派來的。
否則他何必要去阿力倫馬場,現在想來,霍九躲在阿力倫馬場里,看著他的笑話,笑得前仰后合。
“阿風,是我低估你了。”謝思成嘴角依舊掛著微笑。
“那謝大哥就隨我走吧,你放心,思謹在京城過得很好。”
話音剛落,霍柔風手腕翻飛,一個物件兒從她手里飛出來,和順一見,以為是暗器,揚起馬鞭便要去打,謝思成卻已看出那是何物,他搶在和順之前,伸手把那物件兒接在手里。
那是一只黃花梨匣子,很小,只有巴掌大小。
謝思成在心里嘆了口氣,他曾經先后兩次用這樣的匣子給思謹送東西,其中有一只,和手中的這個一模一樣。
原來霍九早就知道思謹和他的關系了。
霍九和霍炎交好,那豈非霍炎也知道了?
那么以后思謹在霍家的日子會怎樣?
霍九現在用這只匣子和思謹來威脅他,就是猜到他會為此就范。
思謹是他的軟肋,一直都是。
謝思成自嘲地笑了,他對霍柔風道:“好,既然如此,謝大哥就和你一起,去見見這位長輩。”
霍柔風目光炯炯望著他,一語雙關:“真巧,那位長輩也是謝家人,如果她知道謝大哥也姓謝,一定會很高興。”
謝家人?謝紅琳?
謝思成笑著搖搖頭。
幾個月前,他從情報當中判斷出謝紅琳還活著,而且那個遍請名醫的女人就是她時,便在計劃這件事了。
他一直都認為自己的計劃無懈可擊,他瞞過了義父,瞞過了翠仙,瞞過了太平會的所有人,最終卻輸給了霍九。
不,如果不是霍九用思謹來要協他,他也不一定就會輸得這樣慘。
謝思成沒有再說話,與和順一起,跟著霍柔風走向那炊煙升起的地方。
這里是塔兒坡,有著草原上最甜的水。
阿力倫在這里修建了一座宅院,漢人的宅院。
而在宅院四周,則是一座座帳篷,帳篷里住的都是他的韃剌隨從們。
阿力倫的妻子住在宅院里。
謝思成跟著霍九走進宅院,亭臺樓閣,小橋流水,雖然少了些精巧,但是能在韃剌看到這些,也著實令人驚艷了。
阿力倫很寵愛那個女人吧,否則也不會只有一個妻子,更不會在草原上修建如此精美的庭院。
隔著紗幔,臨窗大炕上,坐著一個女子。
霍九銀鈴般的聲音又響起:“謝夫人,我說的那位朋友來了。”
謝思成抱拳行禮:“小子謝思成,見過前輩。”
“謝思成?你姓謝?”大炕上的女人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話,而且還是官話,與霍柔風那帶著江南口音的官話不同,這女子的官話里不但一絲地方口音。
“對,我姓謝,陜西謝氏那個謝。”既來之,則安之,謝思成如是說道。
女人嘆了口氣,道:“世風日下,竟然還有冒充謝家子孫的人,若是百多年前倒也罷了,到了如今,還能有何好處。”
謝思成微怔,雖然看不清這女人的相貌,但是她說話的聲音卻不像是有病的。
“聽聞前輩身體欠安,小子憂心忡忡,特意來韃剌看望,可是恕小子拙見,莫非前輩病體已經康復了?”
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
女人頓了頓,似是沒有想到謝思成會懷疑到她。
良久,她才輕聲笑了:“看來盼著我死的人還真不少呢,我死了,對你們有何好處?讓我想想,對了,我死之后,你們就能堂而皇之冒充謝氏子孫了,對不對?”
謝思成的心卻早就松弛下來了。
無論紗幔后的女人是不是謝紅琳,至少這不是她。
不是那個生下他和思謹,卻又棄如敝履的女人。
雖然這些年來,他刻意地忘記了很多事情,可是當他聽到這個女人的聲音時,還是立刻就能分辨出來,這不是她。
她的聲音和霍九一樣,官話里帶著江南口音,那時他還沒有去過江南,他只是覺得母親的聲音又軟又糯,即使打罵他們時也很好聽,直到若干年后,他到了江南,他才知道那是江南女子特有的吳儂軟語。
霍九便是這種聲音,因此,霍九小時候便總給人一種軟綿綿的感覺。
“前輩,無論您相不相信,我都是謝家人。”
“你是謝家人,有何憑證?”
“謝家族譜就在我手里。前輩既然自稱也是謝家人,應該知道謝家無論男女都能繼承香火吧,我的母親便是謝家女兒,我是他的兒子,當然也是謝氏子孫。”
屋內一片死寂,就連一直在嗑瓜子的霍九也停下了動作。
紗幔后的人終于開口,她的聲音顫抖得如同寒風中最后一片樹葉。
“你說謝家族譜在你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