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來人,霍思謹驚得幾乎暈過去。
思誠!
“這這么巧?”她嚅嚅說道。
雖然是年根底下,可是京城里永遠不缺有錢有閑的大姑娘小媳婦,展懷出城要經過的幾條街道,兩側的茶樓酒肆,但凡是臨窗的座位都已經被提前預訂,展懷一行所經之處,都被擠得水泄不通。
這種情況下,別說是偶遇了,就是在人群里看到熟人,想要過去打招呼都難上加難。
謝思成卻能忽然出現在霍思謹面前,當然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謝思成看向一旁的翠縷:“可否讓我與你家小姐單獨說幾句話?”
若是其他丫鬟,當然不敢隨便答應,可是翠縷不一樣,這兩三年來,霍思謹與謝思成之間的書信往來,都是翠縷給傳遞的,她不但認識謝思成,她更是早就猜出這二人之間的關系。
翠縷福了福,往旁邊讓了讓,謝思成和霍思謹便又回到方才的雅室中,翠縷伸長脖子往樓梯下看了看,見謝思成居然沒有帶著隨從,便自覺地守在門口,以免被哪個冒失鬼沖進去打擾了里面的兩個人。
雅室內,謝思成打量著霍思謹,柔聲問道:“你悅他?”
只是一個“他”字,并沒有提名字,霍思謹的臉登時紅了。
她沒有想到謝思成會直接了當的問她,他平時不是這樣的人啊。
無論什么時候,謝思成都像一縷暖風,讓她無比舒適。
看著霍思謹緋紅的雙頰,謝思成有些不忍,但是他必須要問。
霍思謹的頭垂得更低,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回答,面前的人是她的至親,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心疼她的人。
可是她又該怎么說呢,她和展懷已經錯過了兩次,她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之所以今天會來,也只是想要再看他一眼而已。
她已經及笄了,而展懷則去了陜西,待到三年后,展懷回京述職時,她可能已嫁為人婦了。
她和他注定無緣。
一滴清淚潸然而下,落到她的衣袖上,衣袖上繡著粉紅色的小花,那滴淚便落在花芯上。
“展懷心里有人了,你不要再念著他了。”雖然這很殘忍,但是謝思成還是硬著心腸說出來了。
霍思謹猛的抬起頭來,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珠,但是眼睛里卻跳動著兩團火花。
謝思成一怔,雖然這兩三年里他與霍思謹時有聯系,但是彼此卻很少見面,在他的印像中,思謹柔弱得如同未經風雨的小花,也正因為未經風雨,因而少了少女應有的活力,他甚至不知道思謹喜歡什么,討厭什么,她好像什么都喜歡,又什么都無所謂。
思謹的眼睛永遠平靜無波,謝思成還是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情緒。
思謹很在意展懷吧。
“怎么會?十月時長公主專門為他舉辦了賞石會,他都沒有出現對了,是說他定親的那件事吧,京城里都在說長公主不滿意那門親事,因此才會舉辦賞石會,想在京城貴女中挑選一位滿意的妯娌,那位孫姑娘雖然與他青梅竹馬,可是彼此身份懸殊,也不一定就能成親的。”
霍思謹聲音急促,隱隱帶了哭腔。
謝思成心里不忍,忙掏出一方手帕遞給她:“天冷,快把眼淚擦開,免得讓風把臉吹壞了。”
帕子上有淡淡的檀香,霍思謹把帕子捏在手里,淚水反而流得更多。
謝思成嘆了口氣,道:“不,我說的不是他家里給他定親的那個女子,而是他自己心里有人了,且,是兩情相悅。”
緊捏著的帕子被松開,掉到了地上。
霍思謹驚愕地望著謝思成,怎么會呢?不可能!當年宮里的太監到了福建,恰逢展懷與那位孫姑娘定親,因此,太監便回了京城,太后隨即也斷了指婚的心思。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這幾年里她受盡冷嘲熱諷,雖然當時太后沒有給他們正式指婚,但是京城里的權貴圈子里早就傳得沸沸揚揚,全都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因而她成了眾人眼中的笑柄。
她早就認命了,她以為是自己當年不懂事,求閻嬤嬤想辦法阻礙這門親事,因此閻嬤嬤背后的人,給展家遞了消息,讓展家以為霍家不同意,為了面子,展家才趕在太監到達福建之前,匆匆給展懷定親的。
她一直認為是這樣的,雖然外面都說芳儀長公主不滿意這個身份不高的未來妯娌,可是她也沒有太多奢望。
定親是大事,又怎是說反悔就反悔的呢。
可是現在思誠說展懷有了兩情相悅的人,而那個人卻并非未婚妻孫姑娘。
“不不不,展懷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她拼命搖頭,她也不知道她是在為展懷辯解,還是在為自己。
如果展懷真的在定親之后又覓新歡,那她豈不是白白當了兩三年的傻子,不對,何止是傻子,她就是冤大頭。
她的親事就是因為展懷定親而無疾而終,且,又因為太后當年說過要給她指婚的話,這兩三年里,都沒有人像樣的人家上門提親,偏偏無論是馮老夫人還是霍江,都對她不聞不問,若不是西府老夫人提起,恐怕府里上上下下都忘了她還是待字閨中的大姑娘吧。
謝思成搖搖頭,道:“我不知道展懷定親是真是假,但是他與那女子卻是相識在定親之前,他們早就相識了,且情深意重。你恐怕還不知道,前陣子展懷為了那女子,甘冒被皇帝追究的風險,去了宣撫。這不是秘密,兵部和都察院的人全都知曉,你若是還不信,回府后可以去問霍炎,但是千萬不要讓霍炎看出你心悅展懷,否則”
謝思成并不知道霍炎與霍九的真實關系,但是他卻知道,展懷和霍九之間的事,霍炎肯定是知曉的。
霍炎與霍九、展懷全都私交甚篤,想來霍九早已把思謹的真實身份告訴他了,霍炎為了霍家體面,倒也不會立刻就把思謹轟出門去,但是遠嫁卻是免不了的。
以前謝思成希望思謹能夠嫁入京城高門大戶,但是如今,他反而希望思謹能夠遠嫁,遠離京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