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懷沒有帶過霍柔風的兵,雖然霍柔風麾下的八千男兵都是展懷派人招驀的,但是練兵的事則是交給了徐士昆,他對這支軍隊并不熟悉。
此番兩人各領五百人,在連云嶺后山開始演習,謝紅琳聽說后,讓人用肩輿抬著,登上高處,觀看這兩個小家伙演兵
霍柔風紅衣紅甲,跨下是她的小紅馬,整個人如同一團彤云,周圍的一切都似乎沾染上她的顏色,冬日里蕭索的山坳也變得明亮燦爛起來。
謝紅琳望著女兒,這雙兒女無論相貌還是性情,與她都不是很像,她在他們身上,都能看到高清輝的影子。
尤其是兒子,簡直就是丈夫的翻版,只是從小生活環境的不同,炎哥兒少了丈夫的冷靜沉穩,多了讀書人的浮躁和倨傲,但是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張揚不羈、狠絕從容,卻又和高清輝一般無二。
女兒的相貌則是父母的綜合體,霍家把她教養得很好,既有小女兒的嬌憨,又有男孩子的明快和霸氣。鐘夫人說女兒像她這個當母親的,其實并沒有,女兒不像她,她在女兒這么大時,可沒有女兒的志向,她活了半輩子,前面十幾二十年,她在感情的漩渦里浮浮沉沉,后面的二十年,則在東躲西藏中渡過。
說起來,一切的起因還是逃不過兒女情長四個字。
而女兒則不然,當年的謝嬋如果落到女兒手中,恐怕早就身首異處了。
謝家傳到她這一代已經沒有了武將之風,從小到大,她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征戰沙場。
而自幼在商戶之家長大的女兒卻不同,謝紅琳與女兒相處一年有余,連她這個粗通兵法的人也能看出來,女兒在軍事上極有天份,更令她驚詫的,則是女兒那似乎是與生俱來的無所畏懼,無畏艱險,無畏金戈鐵馬,無畏馬革裹尸。
場上旌旗飄揚,霍柔風與展懷各帶五百兵馬,初時是展懷占了上風,但是時間一久,他與士兵之間的生疏便暴露出來,缺少默契是死穴。
這仗真的打了起來,展懷就覺得自己可笑了。他居然還想過要怎么讓著小九,才能讓小九贏得毫無破綻。
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
帶著沒有默契的軍隊,就如同一個手腳不聽使喚的人,不是支使不動,而是總要慢上半拍。
雖然只是慢了半拍,可是對于善于偷襲的霍柔風而言,無疑是給了她出奇制勝的機會。
平時霍柔風嘻嘻哈哈,粗枝大葉,可她畢竟是女子。
戰爭對于女子而言,最大的障礙是恐懼,其次才是力量。
而當恐懼和力量都無法成為阻礙時,女子得天獨厚的細致精巧就派上了用場。
展懷攻,她退,展懷再攻,她退進易守難攻的山林里,以靜制動。
她瞅準展懷與軍隊之間沒有默契,只要他們稍有差池,她便如同一條聞風而動的蛇,一擊而中!
面對突如其來,穩準狠的進攻,展懷只能做出快速應對,但是他的軍隊卻跟不上他的進度,每當遇到這種情況,總能被霍柔風偷襲成功。
一次、兩次、三次,霍柔風和她的娘子軍如同不知疲憊,一次次偷襲,一次次招惹,然后再一次次遁走。
展懷明白,打仗時最煩遇到這樣的對手。
對,就是一個煩字。
當然,他煩的不是霍柔風,而是霍柔風的打法。
就這樣,用了四個時辰,無數次纏斗之后,展懷和他的軍隊終于被霍柔風殺了個措手不及,被逼至山谷盡頭,正當他們想變退為守時,戰鼓響起,展懷回頭望去,只見背后的山腰處一隊女兵殺氣騰騰,再看前面,霍柔風坐在馬上,正對著他擠眉弄眼。
展懷笑著搖搖頭,揮揮手,讓屬下亮起白旗。
這一戰,霍柔風勝。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打仗,雖然用的都是沒開刃的兵器,兩撥人也不會往死里真打,可是這比沙盤演兵更加真實,也更能發現自己的不足。
一直觀戰的謝紅琳也笑了,對身邊的采荷道:“從我帳上支一百兩銀子,給今天演武的兵士們加飯。”
她的話音剛落,便傳來霍柔風爽朗的笑聲:“娘,我也要加飯,您再給我支點銀子唄。”
她娘有錢!
謝紅琳看著滿身塵土的霍柔風,對采荷道:“支十兩銀子,給九娘子買香胰子。”
她娘是嫌棄她了。
這時,展懷走了過來,和霍柔風的灰頭土臉不同,展懷臉上干干凈凈,就連黑色牛皮靴子上也看不到土星。
看來她娘賞的香胰子都歸她一個人了。
次日,展懷和霍柔風出去打獵,出人意外地竟然真的獵到了野豬。
這次他們走得遠,遇到了野豬。
霍柔風原本還覺得沒有野豬,烤肉也沒有意思,沒想到真的獵到了野豬。
一行人抬著野豬回來,馬場里的人都歡呼起來。
這頭野豬個頭很大,約末有兩百斤左右。霍柔風讓人割下一部分,其他的肉全都送去了軍營,給將士們加餐。
李老太醫囑咐過,不讓謝紅琳吃得油膩,因此晚上烤肉的時候,就只有展懷和霍柔風兩個人。
馬場里不能和霍家在京郊的莊子相比,四處透風,即使挨著火堆,還是有陣陣冷風。
可是無論展懷還是霍柔風,都絲毫不覺得冷,兩人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只不過酒是楊梅酒,在展懷看來就和糖水一般無二。
但是他再也不會像小時候那樣,慫恿霍柔風喝真正的酒了,他的小九,真若是撒起酒瘋來,說不定會在大半夜騎馬從隨云嶺東頭跑到西頭,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所以這種辛苦事,還是能免則免吧。
兩人一邊吃一邊聊,聊招兵,聊京城,聊著聊著,就聊到花三娘身上。
“花三娘還在榆林嗎?”霍柔風問道。
展懷點點頭:“她們九個都在,我二哥的意思,雖然此番她們全都化妝了,可是真若被人憑記憶畫出來,還是會引起麻煩,我二哥讓她們三五年內不要回京,就先留在西北,交由我統一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