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到揚州,白水仙只帶了兩個人。查子行事緊密,除非是上面有命令,否則即使是同在一個地方,查子之間也相互沒有聯系。
與其他查子不同,白水仙不但會說書,還擅絲弦,加之她長相清秀卻不出眾,舉止端莊大氣,她來京城便是要一炮而紅,繼而出入大戶人家后宅,從女眷口中獲取情報。
這些年,經她之手送出的情報很多,包括彭城伯府的情況也是由她先行摸查清楚,展愉再把她的情報交給張靜,由張靜假扮張仙姑,憑著白水仙的情報,張靜輕而易舉便贏得徐老夫人的信任,在合適的機會,把那只金手鐲賣給了徐老夫人。
白水仙在京城多年,她手下有兩個人,他們是兩男一女,兩個男的便是她的轎夫,這兩個人是展愉給她的,并非查子,但是人很可靠,身手也好;還有一個女的,只有十四五歲,對外則是她的徒弟,平時跟著她出出進進,而實際上,這是去年才從陜西調來的一個孩子,名叫小鹿。
當年展家派來的兩個查子,在霍柔風征兵時帶回的那批孤兒中挑了幾個人,便帶著她們進了大山,從那以后,這些人便再也沒有回來。
小鹿便是當中的一個,她的名字還是霍柔風給取的。
白水仙告假回老家探親,帶了一名轎夫,還有一個就是名義上的徒弟小鹿。
四方茶樓的人全都知道,小鹿在白水仙身邊,不但是徒弟,還是丫鬟,她帶著小鹿一起回去很正常,單獨把小鹿留下才會讓人奇怪。
其實白水仙之所以帶著小鹿,是因為小鹿經驗尚淺,年紀又小,眼下京城局勢復雜,白水仙不放心把小鹿留下獨擋一面。
這些日子,她和小鹿喬裝改扮,一直在霍思謹住的小院子附近,在外人看來,她們是剛從北方過來的一對母女,賣的是北方的水餃。
每天早上,母女二人便挑著擔子來到街口,水餃現包現煮,母女兩人操著北方口音,遇到聽不懂北方話的老人,她們還能說上幾句揚州話。
這兩人長得耐看,人也喜興,來了不到半個月,生意便一天比一天好起來,無論什么時候,小攤子前都有吃水餃的人。
今天,她們照常在街上擺攤子,有兩個閑漢在一旁不三不四地說上幾句,當娘的立刻不慍不火地頂回去,她很會講話,既不得罪人,也不吃虧。
這時,一個上了年紀的婆子走過來,問道:“水餃什么餡的?”
小鹿連忙送上一個笑臉,清脆地說道:“大娘,我家水餃有蓮藕豬肉的,還有青菜香菇的,蓮藕是今年秋天的新藕,青菜是今天早上才從地里摘的,全都新鮮著呢。”
那婆子嗯了一聲,問道:“有沒有蘿卜牛肉的?”
小鹿搖頭,笑著說道:“沒有啊,大娘嘗嘗這蓮藕的吧。”
婆子沒理她,自顧自地說道:“那就要一碗青菜香菇的,快點,我要帶走。”
說著,她把手里的一只大碗遞過來。
買了水餃,婆子也不耽擱,轉身就走,就連小鹿讓她吃得好再來買的話都沒有搭理。
見她走遠了,小鹿便自言自語道:“這位大娘好生奇怪,我和我娘在這里擺攤這么久,還是頭回見到有人要吃什么蘿卜牛肉餡的呢。”
這時,正在一旁搭訕的閑漢笑道:“這婆子是剛搬來的,應該和你們一樣,都是從北方來的,對了,她家里一準是做暗門子的?”
小鹿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問道:“大叔,啥叫暗門子?”
正在包餃子的白水仙聞言,抬頭斥道:“死丫頭,啥都問,這是你能問的嗎?快去洗碗!”
小鹿被娘罵了,嘟起了嘴,可還是沖著那閑漢做了個“快說”的口型。
那閑漢巴不得在這母女面前說點葷話了,立刻說道:“暗門子就是偷偷摸摸賣的,和花船上的姑娘不一樣,人家是明賣,她們是暗地里賣。”
小鹿忍不住,又問:“暗地里的事,大叔咋知道的?”
閑漢得意地摸著下巴:“昨天晚上,我半夜睡不著,想出來走走,就見有幾個人站在她家門口,接著那門就開了一道縫,這幾人便魚貫而入,我等了半個時辰,也沒見那幾個人出來,這不是暗門子是什么?”
白水仙心里一驚,她和小鹿白天守在這里,轎夫則是晚上當值,可是卻沒有發現這件事,那么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轎夫被他們發現了。
回到住處,白水仙問過轎夫,果然,昨天夜里轎夫說他不知為何睡著了,打了個小盹兒,醒來以后他倒是看到那閑漢躲在樹下扒頭探腦,然后罵罵咧咧地走了,他以前就見過這個閑漢在那附近,知道他是想要沾婦道人家的便宜,也就沒有在意。
這件事非同小可,太平會藏于民間,他們有的是辦法與那女子聯系,沒有必要深更半夜才過來。
之所以要這般隱蔽,只能是來人的身份非同尋常。
白水仙正要把這個消息送出去,展忱派來的人已經到了。
展忱派來了兩旗二十個人,他們不是普通士兵,而是展忱的親衛。
帶兵的是展忱的副將許致,他得知昨晚的事情之后,便立刻采取行動。
這件事不能耽擱了,來的時候展忱說過,這女子身份微妙,保不準會有人搶在他們前面把人帶走。
好在白天時,那個婆子來買過水餃,婆子想吃蘿卜牛肉的,可是沒有,她便只買了一碗青菜香菇。
霍思謹在江蘇的庵堂長大,她的口味可能與其他人有所不同,吃水餃要吃素餡,這也說的過去。
那么就是說霍思謹應該還在院子里面。
當天晚上,二十個黑衣人在小院子四周埋伏,許致做個手勢,幾條黑影便從墻頭上跳了進去。
也不過剎那之間,墻頭里面便傳來刀劍相撞的聲音,許致皺眉,太平會的人果然早有準備,聽這聲音,里面交手的人不下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