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
花三娘想,老娘就成全你,讓你偷不著吧。
于是花三娘抖得更厲害,如同深秋寒風中枝頭上最后一朵嬌花,她的胸前起伏著,兩顆梅花型的盤扣搖搖欲墜,似是下一刻就要掙斷,里面的波濤就要噴薄而出,席卷著面前的男人,翻滾進一片汪洋。
史云的眼睛被那兩顆盤扣吸引著,喉頭嚅動,心里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可是他的眼睛卻不受控制,盯著盤扣下的起起伏伏,片片也不想移開。
“二老爺,二老爺。”鶯聲燕語,終于讓史云記起身在何地。
即使他不嫌棄屋里破破爛爛的木板床,可下人房里四壁透風,隔墻有耳,真若是在這里就與花三娘歡好,明日整個府里都能傳得沸沸揚揚。
且,他是君子,君子坦蕩蕩,不能做這等茍且之事。
“花花啊,快過年了,廚房里的采買比平日要多吧,累不累啊?”史云壓低聲音和言悅色地問道。
花三娘含羞帶怯,偏偏眼波流轉間,又有掩不住的嫵媚,只是一眼,史云便覺得握著花三娘手的那邊身子都不會動了,他聽到花三娘輕輕柔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奴家不累,就是明天要到豐臺市訂菜,來來回回怪累的。”
如同醍醐灌頂,史云頓時就明白了,佳人有約啊,可不是嘛,府里到處都不安全,當然比不上外面。
“好好,明天二老爺下了衙就去接你,你在那里等著,不急著回來。”
“嗯,二老爺說話可要算數,奴家一個人在那兒怪怕的。”
“算數,算數,豐臺市是吧,二老爺記住啦。”
從下人房里出來,史云走路都帶著風,豐臺市,二老爺記住了,記得牢牢的,真是個聰明的女人。
可是第二天,史云問了幾個人,也不知道豐臺市在哪里,最后還是同僚王大人的小廝恰好進來,這才知道所謂豐臺市是指的董家坊。
董家坊原本是賣花的,因為在這里擺攤的大多是豐臺人,便又稱做豐臺市。
最近幾年豐臺那邊種菜的越來越多,也不知是誰先想出的法子,冬天里蓋了一半地上一半地下的暖房,暖房里燒了暖炕和火墻,暖房里溫暖如春,種出的小黃瓜水蘿卜、綠纓纓的菠菜韭黃都能賣出高價,京城的大戶人家,到了冬天待客的時候若是席上沒有一兩盤豐臺暖房里出的菜,傳出去都讓人笑話。
一來二去,豐臺市的名頭越來越大,京城里的老百姓都知道,只是像史云這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讀書人不知道罷了。
想到花花那樣嬌滴滴的小美人要去豐臺市這種腌臜地方和菜販子打交道,史云就渾身上下不對勁了,給銀子的時候,那些菜販子的臟手,說不定連花花的小手也給摸了。
當時只想到讓花花接了劉大娘的差事,出出進進自由一些,卻忘了這一茬了,難怪府里各處負責采買的要不是尖酸猴腮的男人,要么就是劉大娘那樣的老女人。
史云坐不住了,似乎看到有無數雙臟兮兮的手伸向花三娘,在他就是那個英雄救美的人。
好不容易盼到下衙,史云告訴轎夫,他要去同僚家里坐客,大家一起坐馬車去,讓轎子回府,不用跟著他了。
史云原本還想讓自己的隨從也回去,可是想了想,還是跟著吧,要找個僻靜卻幽雅的地方與花三娘互訴衷腸,找地方的活兒還要讓隨從去做。
主仆二人在街上攔了轎子,一個在轎子里坐著,一個跟著轎子跑,從六部街到豐臺市,斜跨了大半個京城,那隨從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幾次都要落到后面,史云見了心煩,索性讓他先去安排地方,然后再到豐臺市去找自己。
隨從如獲大赦,趕緊去安排地方去了。
史云到了豐臺市,就發現這里比他想像得還要不堪。
董家坊分成花市和菜市,原本都被稱做豐臺市,這幾年菜市越來越出名,人們便把花市叫做董家坊,菜市叫豐臺市了。
豐臺市并不是史云想像中都是菜攤子,反倒一個個都有門市鋪子,只是在門市鋪子外面擺上菜,看上去不倫不類。
出出進進都是拉菜的、搬菜的,史云剛剛下轎,還沒有分清方向,就被幾個運菜的粗漢子叫嚷著“讓開讓開”,他連忙讓到一邊,險些被菜筐撞上,腳下沒留神,被石頭絆了一下,摔倒在地。
沒有隨從,史云只好自己爬起來,好在四周的人都在忙忙碌碌,沒有人留意他,倒也不算丟臉,只是簇新的袍子上沾了一片白菜葉子,把菜葉子扯下去,就有塊污漬留在了上面。
還好他出來的時候換下了官服,否則這丑就出大了。
花三娘正在一間鋪子的后堂里,悠閑地嗑瓜子,那間鋪子名叫崔記,在這里有四間鋪面,是豐臺市里最大的。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端了一盤紅紅的果子進來,笑盈盈地說道:“娘子,這是老板娘讓小的送來的,是咱們這兒新到的,叫番柿,能生著吃的,給您嘗個鮮兒。”
花三娘拈起一個,個頭不大,乍看像臨潼的火晶柿子,她正遲疑著這東西怎么吃,就見崔記的老板娘急匆匆的親自過來了。
她一進來就對屋里的小丫頭道:“你到門口守著,就是老爺來了也不讓他進來。”
說著,還順手拿起一顆番柿給了那小丫頭,小丫頭把番柿抱在手里,興高采烈地出去了。
屋里只有她們兩個人了,花三娘笑著問道:“采芹,怎么了?”
崔記鋪子就是采芹家的,她婆家是豐臺賣菜的,早早就在城里置了鋪子,后來看到采芹嫁妝豐厚,生怕自家兒子在家里抬不起頭來,公婆做主,把城里的鋪子給了采芹的丈夫。
采芹在雙井胡同當管事媳婦,管著霍柔風住過的那個空院子,逢年過節便不去上工,回到自家鋪子里幫忙看著。
“你說的那人來了,就在外頭挨個鋪子張望。”采芹道。
“采芹,不用我說,你或許也猜到我回京城是要做什么,所以一會兒讓人打我時,千萬不能手軟,否則就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