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輕舟不但干過綁人的事,他還殺過人。
京城里知道這件事的不多,黃顯俊就是其中一個。
小時候,霍九最喜歡聽他說這些事了,他便四處打聽,一來二去,就打聽出一件事,霍輕舟殺過人,惹出官司,是蘇淺給他上下打點的,出了這件事之后,霍輕舟就去了泰山書院。
黃顯俊是從濟南侯的小兒子口中知道這件事的,他本來是想說給霍九聽,可是不知為什么,霍九和霍輕舟成了好朋友,有幾次,霍九為了和霍輕舟在一起,都爽了他們幾個的約。
于是他便沒有把這事說出來,霍九那脾氣,肯定會生氣的。
黃顯俊也就把這事拋到九霄云外了,霍輕舟目下無塵,除了霍九,根本看不上他們這些人,再說他們和霍輕舟原就是兩個圈子里的,彼此沒有往來,誰還記著這些事啊。
剛才他想起自己小時候被綁的事,順便想起了霍輕舟。
“是啊,那時太皇太后給慶王找伴讀,除了蘇淺,還有我和霍輕舟,霍輕舟年紀小,最是頑皮,在宮里沒多久,就被師傅轟出來了,我和他也差不多,不過我不是被師傅轟出來的,我是自己不肯去的,最后就只留下蘇淺一個人了。”
也就是說,沈彥青和霍輕舟勉勉強強能算得上同過幾天窗。
“表哥,霍輕舟在江南啊,你忘了嗎?我聽人說,他在江南的名氣大得很”,說到這里,黃顯俊下意識地四下看看,壓低聲音說道,“據說金陵君子議就是他牽的頭。”
沈彥青皺眉:“你的意思是讓我到江南投奔他?我到哪里找他啊,再說我不是一個人過去,還有禮部和鴻臚寺的人,欽天監也會派人跟著,我想要一個人走開,也不行啊。”
“我不是讓你投奔他,我是說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你可以讓他幫幫忙,再說你和他是同窗......”黃顯俊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今天這是怎么了,那些陳年舊事全都想起來了。
“我倒是差點忘了,展懷綁過霍輕舟,表哥,你還記得嗎?當時還驚動了太皇太后。”
怎么不記得,當然記得,那件事轟動了整個京城。
展懷先是殺了郭詠,接著又綁架了霍輕舟,霍輕舟是霍江的兒子,霍江是做過閣老的人。
當時京城里傳得沸沸揚揚,都說是因為閩國公被人行刺,展懷心里不忿,報復到閣老們身上了。
“那霍炎在江南豈非很危險?”沈彥青也想起了這件事,他還真是給忙糊涂了,怎么把這件事給忘了,霍炎和展懷有舊仇,那么現在霍炎到了展忱眼皮子底下,還不知是生是死。
兄弟二人剎時全都黑了臉。
過了好一會兒,黃顯俊才干笑:“沒事沒事,展懷和霍九是好兄弟,霍九和霍炎也是好兄弟......可惜霍九不在了。”
若是在當年,沈彥青是反對黃顯俊和霍九在一起的,在他看來,霍九小小年紀卻很奸詐,黃顯俊和霍九在一起會吃虧。
可是現在過了多年,霍九早就死了,如果再說霍九不好,那就是對死人不敬。
至于霍九和霍炎有交情的事,沈彥青也是知道的,那時他還很是不屑,覺得霍九真是個小人,誰得勢就攀附誰。
兩人又是默然無語,黃顯俊探頭看向外面的街道。
四方茶樓門前曾經多么熱鬧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現在一眼望到頭,都沒有幾個人了。
“咦,表哥,你快看,那是不是蘇淺?”
蘇淺?
沈彥青鎖了眉頭,也探頭去看,就在窗子正對面的白記茶莊門口,一個穿著鴨卵青色直裰的青年正向這邊看過來。
四目相對,那青年沖他含笑點頭。
是蘇淺,這真的是蘇淺!
沈彥青又驚又喜,慶王府出事后,蘇淺就杳無音信,有人說他逃出京城了,也有人說是被定安伯府藏起來了。
不過后來上面也沒有給他定罪,若真是被定安伯府藏起來,也會找個名目讓他出來見人的,但是蘇淺卻如一顆露珠似的,消失不見了。
沈彥青和蘇淺也算是從小的交情,當初他還派人尋找過蘇淺,沒想到現在他要離開京城了,竟然見到了蘇淺。
沈彥青沒有遲疑,起身便往樓梯處走,黃顯俊在后面叫住他:“表哥,你去哪兒?”
“你也來,幫我打掩護。”沈彥青低聲說道。
黃顯俊掏了一錠銀子扔在桌上,剛走幾步,又想起扇子下面還有東西,連忙撩了袍子,把那堆金玉之物兜起來,跟著沈彥青下樓去了。到了樓下,看到自己的隨從,便把那些一股腦兒地倒給隨從,追著沈彥青去了。
蘇淺看到他們出來,沒有打招呼,自顧向前走去,兩人便也一前一后在后面跟著。
走過一條街,蘇淺閃身進了一條小胡同,胡同口有個賣魚的小攤子,一個女人正在給魚開膛破肚,手法嫻熟,周圍幾個正在等著買魚的婆子,嘻嘻哈哈說著什么。
蘇淺沒有停留,繞過正在聊天的婆子,走進了胡同,沈彥青和黃顯俊也跟著進去,他們從那幾個婆子身邊經過時,聽到婆子們“咦”了一聲,有人道:“什么時候咱們這破胡同里也有公子哥兒過來了?”
黃顯俊這才想起,他和沈彥青衣著麗都,一看就是富貴公子,反倒是蘇淺,雖是讀書人打扮,卻是一身布衣。
那幾個婆子并沒對蘇淺好奇,莫非蘇淺平時就是住在這里的?
黃顯俊這樣想著,腳下卻沒有停留,蘇淺來到胡同的最后一家,敲敲門,一個老頭探出身子,四下看了看,把門打開一條縫,示意讓蘇淺進去。
蘇淺轉過身來,沖著他們歉意地笑笑,像是對帶他們來這種寒酸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
沈彥青和黃顯俊哪里還顧得上這個,兩人跟著蘇淺也從門縫里擠了進去。
院子不大,就是普通的百姓小院,院子里種著幾株月季,紅的粉的開得絢爛熱鬧。
蘇淺把他們讓進屋,屋子里擺著半新不舊的八仙桌和太師椅,收拾得整齊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