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漫天,寒風刺骨。
距離魔法之城十余里處,不死軍團中數萬的亡靈,正在隊伍領袖,死亡騎士瑞奇的帶領下,把守在沿途的關隘要道上,以抵御臨近的強敵。
“瑞奇閣下,根據魔眼組織傳來的情報,不久前突然產生的空間波動,經過學者們的確認,必定是此前大鬧魔法之城的野獸引起,此地是他去往魔法之城的必經之路,切不能讓他繼續靠近,以免壞了亡靈之主的大事。”
蝙蝠化作的吸血鬼信使,在死亡騎士瑞奇的身前落下,恭敬地向他傳來后方的重要情報。
聽到這番消息后,瑞奇皺了皺眉,想要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后只是閉目道:“野獸實力強悍,乃是自地獄而來的邪魔,遠非常人所能敵,我曾見他一劍分開大地,又見他一劍噼開雪山,就算是英雄塔南再世,只怕也不是他的對手,單靠我手下的這點兵力,又怎么能將他阻擋?我等因此犧牲事小,完不成任務才算事大。”
對于軍團統帥的要求,瑞奇心底不解,他手下的兵力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將野獸阻擋,但既然軍團長法雷澤這么要求了,就算要付出全軍覆沒的代價,瑞奇也會忠心執行命令。
在死亡騎士,還有軍團中的一眾亡靈看來,死亡并非什么不能接受的可怕事情,相反不少亡靈更以此為榮。所有亡靈都在心中堅信,無論他們死去多少次,就算是徹底的粉身碎骨,亡靈之主也會一次又一次的從幽深的黑暗中將他們喚醒,并賦予他們全新的生命。
瑞奇同樣堅信這一點,比起死亡,他更加害怕的是無法完成軍團長交代的任務,但就算瑞奇手下的亡靈生物盡數犧牲,只怕也無法阻擋野獸臨近的步伐,從地獄而來的野獸,實力便是如此可怕,哪怕不死軍團主力齊上,也只能想辦法將其遠遠放逐到異空間,單靠瑞奇的這些手下,又怎么是野獸的對手?
“瑞奇閣下,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情。”吸血鬼信使緩緩開口,同時將視線側向一旁,望著那與他一同來此的神秘人士,視線中帶著幾分不自然的迷戀,“亡靈之主已經向這邊指派了幫手,與我一同而來的那人,會幫助你對付野獸,您唯一需要做的,便是配合那人的指示行動即可。”
聽著吸血鬼的話語,瑞奇也不由得將視線,放到了吸血鬼口中的幫手身上,卻見那人以輕紗遮面,波光流轉的星眸中,透著幾分攝人心魄的魔力,哪怕只是與其對視一眼,瑞奇便感到自身再也無法將視線移開,甚至有種將自己的一切心神交予那人,讓自身永遠沉淪的念頭。
野蠻的低吼從瑞奇口中傳出,身為死亡騎士的瑞奇,好歹也是一位久經沙場的英雄,立即便從周身不正常的反應中,察覺到自己的心智受到影響,當即揮掌向著自己的胸膛勐拍而下,隨著一身悶響遠遠傳開,瑞奇嘴角涌出一縷鮮血的同時,也從那人的控制之下順利擺脫,眼神終于恢復了以往的清明。
那人饒有興趣的看了瑞奇一眼,似乎對他能夠擺脫自己施加的精神影響而十分驚訝,哪怕是放到英雄當中,都鮮少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但這位名不經傳的死亡騎士偏偏做到了。
她緩緩開口,天籟般的魔音,直直貫入瑞奇的雙耳:“作為英雄,你的意志還算合格,只是遠遠沒到撼動世間的地步,你不是圖拉利昂的對手,讓你手下的亡靈退下,把機會交給我吧。”
瑞奇正想開口說些什么,卻見正在不遠處放哨的手下,在這一刻慌亂的跑了過來:“指揮官大人,我們已經發現了野獸的蹤跡,他正向著這邊靠近,很快便要……”
手下的匯報還沒有說完,視線便落在了瑞奇身旁的那位女子身上,接著便再也無法移開視線,連話語都說不利索,存在于他腦海中的一切,無論是經驗還是意志,此刻全都被那位女子的身形取代。
“清醒點,到底發生了什么?”瑞奇朝手下斥責道,見其目光渙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便伸手用力扇了他一耳光,結果卻絲毫無濟于事,手下仍舊是一副不知所謂的模樣。
瑞奇一陣無奈,也不知這位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甚至不見其施法,便能瞬間奪去他人的心智,亡靈國度中,可不存在這樣一號人物,也只有地獄君王中的某一位,似乎才符合這樣的描述。
正當瑞奇思索之際,卻見一道金光閃耀的巨大劍芒橫掃而過,大地上的積雪被劍芒生生削平,連帶著附近的亡靈也死傷慘重。凡是被劍芒擦過的亡靈,沒有一個能重新站立起來,任何阻擋在劍芒前方的事物,都會被其一劍斬斷。
“是他……野獸正在靠近,忠于亡靈之主的將士們,就算要我們付出生命,也不能讓他朝魔法之城靠近一步!”
察覺到劍芒中蘊藏的威勢后,瑞奇甚至來不及對那陣毀天滅地的威勢感到震撼,口中當即發出一聲怒吼,便要指揮附近的手下上前迎戰。
劍芒中蘊藏的,那一股無上的英雄意志,同為英雄的瑞奇,當然能感受到那股意志究竟有多么熾烈,只有最為純粹的英雄,才能凝結出那份不含任何雜質的英雄意志,體現在外的,便是那足以撕裂一切的劍芒,別說是瑞奇了,就算讓軍團中實力最強的人員來此,同樣也擋不住英雄的一劍。
不過,即便是面對無可戰勝的敵人,無論是瑞奇,又或是不死軍團中的其他亡靈,他們都不會在這一刻退后半步,再為強悍的英雄,也無法動搖他們對于亡靈之主的忠心。
在一眾軍團成員們的喊殺與怒吼聲中,又是一道劍芒橫掃而過,等到劍芒消散時,瑞奇所剩的手下已寥寥無幾,而在幸存者視線的盡頭處,目光灼灼,不知疲倦,只為證明所愛的野獸,此刻正一步步地向前行進,他落腳的步伐是那么的堅定,每一步都像是敲擊在所有幸存軍團成員心間的沉悶鼓點,沒有什么能夠阻擋真正的英雄。
“我剛剛跟你說的話,你真是一點也沒聽進去呢”
就在瑞奇一臉焦急,不知要拿臨近的野獸怎么辦才好的時候,他的身旁卻傳來了一聲輕嘆,那聲嘆息并不含多少責怪之意,但僅憑那陣聲音,瑞奇都能想象到發出聲音的人,正用何等哀怨的眼神望著自己。
身軀一顫的瑞奇回過頭去,卻見此前隨同吸血鬼使者而來的幫手,此刻已經解開了掛在面前的輕紗,露出下方沒有任何瑕疵的面容,那份面容過于精致,絲毫不似人世所能擁有的,以至于呈現在瑞奇眼中的畫面也變得不真切起來。
隨著那名女子越過瑞奇,來到一眾亡靈的前方,剛剛還誓要撕裂萬物,將前方一切徹底掃清的劍芒,此時也在不知不覺間停止了,遠行而來的野獸腳步一頓,隨即又用更快的速度朝著這邊沖來,直到將那份記憶中不知道回憶了多少次的容貌收入眼底,這才重新將腳步放緩,最后站定在了女子面前。
“切茜亞……”野獸呼喚著那人的名字,過往所發生的一切仿佛又浮現在了他的眼底。
“你在這里干什么?”被野獸叫出名字后,切茜亞只是不著痕跡的禮貌一笑,眼底深處殘留的卻是幾分不爽與厭惡。
“我要向你證明,我便是世上最愛你的人。我要向你證明,我對你的愛,究竟有多么熾烈。”望著面前與自己有著深深牽絆的女子,野獸一字一句的回答。
切茜亞搖了搖頭:“你知道那是沒辦法證明的。”
“我可以證明那一切。”野獸發出一聲低吼,眼神也變得格外執著,持劍的手在這一刻也變得無比有力,沒有什么能夠動搖一位英雄的內心。
只可惜,在切茜亞眼中,眼前那位名為圖拉利昂的野獸,在這一刻卻顯得那么偏執,偏執到了一種可笑的地步,那份純粹熾烈的英雄意志,絲毫無法讓她有半分動容,甚至令她連多看一眼都不愿意,只是眼下的情況讓她不得不這么做。
“我遇到了危險。”切茜亞澹澹開口,“有人打算殺了我,那人不會因為我身為地獄君王,就對我有半分的留情,聽到這個消息后,你打算怎么做?繼續做你現在做的事情,最后向我的尸體證明所愛嗎?”
“我會保護你,沒有人能夠傷害你。”野獸毫不猶豫的回答,言語間也沒有半分動搖,就仿佛對他而言,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而他也會像他所說的那樣,不惜一切的保護眼前之人。
聽著野獸那番堅定的回答,切茜亞一時間也陷入了沉默當中,她望著眼前的那位英雄,曾令整個地獄為之顫抖,為了一個看似可笑的理由,哪怕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的野獸,口中也忍不住發出微微一嘆。沒想到面對傲慢君王的威脅,她最終還是得依靠野獸的力量。
“跟我來。收起你的武器,不要傷害這里的亡靈,等到時候到了,你會見到想要傷害我的那人。”切茜亞澹澹說道,也不理會一旁無比驚訝的眾人,便領著野獸,重新回到了魔法之城內部。
直到切茜亞徹底遠離后,留在原地的瑞奇這才反應了過來,只是存在于他眼眸深處的那份驚訝,在這一刻無論如何也無法輕易散去。
讓瑞奇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到的是,無人能敵,勢不可擋的圖拉利昂野獸,竟然在那名女子的幾句話之下便被徹底臣服,看樣子在此之前,野獸便與那名女子相互熟識,甚至于野獸之所以會做出危害世間的舉動,也全都是為了那名女子。
這一發現,也令瑞奇忍不住發出一聲長嘆,他只是不死軍團中的一名死亡騎士,所能夠知曉的情報極其有限,至于眼下發生的種種隱秘,恐怕也只有軍團長,甚至是更高級別的存在才能知曉,他唯一知曉的,乃是齊聚魔法之城,為亡靈之主慶賀的末日列王中,現在又多出了那位屠戮眾生的野獸,只怕整個大陸的局勢,不久就會發生激烈震蕩。
悠揚的歌謠從云間傳來,那些優美的旋律,聽在圣徒艾薩克耳中,卻顯得格外苦澀。
距離加百列離去,已經過了數日時間,而在這段時間中,重歸云間的艾薩克,毫無疑問成為了云中眾人所談論的焦點,艾薩克不止一次聽到一旁路過的天使與圣靈,口中是如何評價自己的,他們說自己已經徹底墮落,成為了反叛命運的罪人,任憑艾薩克如何解釋,都得不到半點機會。
為此,艾薩克也感到十分困惑,明明他的身上只是多了一層英雄的身份,他的內心仍舊跟從前一樣,對于執掌命運的圣痕者無比順服,但在云間眾人的口中,他偏偏就成為了一名十惡不赦的罪人,難道成為英雄,本身就是件不可饒恕的事情嗎?
加百列離去之前,替艾薩克解開了束縛著他身軀的鎖鏈,但云間眾人詆毀的話語,卻又為艾薩克的內心中添上了一份新的鎖鏈,令困惑中的他久久無法釋懷。
這一日,就在艾薩克獨自沉思時,卻見金色的門扉自他面前開啟,此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大天使長加百列,又一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跟我來。”加百列緩緩開口,語氣中蘊藏的是母庸置疑的意味,“圣痕者想要見你。”
艾薩克從地上站起身來,澹澹點頭,返回云間后,他一直想要見命運的主宰一面,然而事到如今,等到機會真的來到艾薩克面前時,他卻一點也興奮不起來,整個人都是一份木然的狀態,經歷了地獄魔王的詰問后,已經很少有事情能令他那顆沉寂的內心重新活躍過來。
在大天使長的帶領下,艾薩克穿過金色的門扉,朝著云中之城的最深處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