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鐵和老鐵,冒用了某個縣治的土豪家族的名義,帶著巨型商船外出行商。
長達一千二百丈的巨艦上,過萬的水手、雜役、管事、廚子、護衛等等,盡是那個土豪家族的家生子。他們知曉厲害,在風苼大吼大叫的時候,他們已經蜷縮在了巨艦的角落里。
但是,巫鐵突然開口詢問風苼。
‘咚咚’幾聲響,藏在巫鐵、老鐵身后的幾個管事,好似被雷劈了一般,硬生生嚇得昏厥倒地。
他們,只是區區一個縣治,并不算太出挑的土豪家族。家族中掌握的,最高層面的官府力量,不過是捐錢換來的巡捕捕頭而已。
這么芝麻螻蟻般的小家族,摻合皇族改朝換代、謀逆造反的事情?
“完啦……”一個肥胖如野豬的廚子哆嗦著,將剛剛老鐵丟給他的那條金鱗大鯉魚隨手丟出了老遠:“誅九族啊……完啦……”
‘咚咚咚’,甲板上,各處藏著的水手、雜役、管事、廚子、護衛,被硬生生嚇暈了兩三百號。剩下的沒有被嚇暈的,也已經被嚇得尿了褲子,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巫鐵攤開雙手,朝身后的眾多‘下屬’聳聳肩膀,然后朝著目瞪口呆的風苼笑道:“我是說,如果我救了你……你應該有感恩之心,應該,會配合我,聽我的話吧?”
風苼呆呆的看了巫鐵一陣子,然后他趴在地上,轉過身,朝著巫鐵用力的磕了三個響頭。
他的聲音凄厲而絕望,帶著一絲杜鵑啼血的徹骨寒意嘶聲道:“只要你能救他們……我給你做牛做馬又如何?用我一條命,換他們的!”
巫鐵的嘴角抽了抽。
他,想起了好些年之前,在巫家石堡的礦洞里面,巫金,似乎也做過一模一樣的事情。
為了自己的兄弟,為了自己的親人……向著敵人,跪地,磕頭,求饒,祈求一條性命。
巫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笑著,朝著天空的四國主、四州主、幾個老太監笑道:“風熵是個徹頭徹尾的王八蛋,我很討厭他……但是他的兒子,不壞啊。”
“風苼,是條漢子……他,還有他的三個弟弟,五個侄兒,這么些心腹下屬,我保了。”
“你們,不會反對的吧?”
巫鐵笑容可掬的伸出手,伸出食指,挨個點過在場身份最高的幾個人:“喏,你們八個,還有這幾位下面沒有了的老公公們,你們,不會反對的吧?”
幾個老太監猶如剛剝出來的雞蛋一樣細嫩的面皮,驟然變得一片赤紅。
‘下面沒有了’?
不要說他們現在是燧朝皇城的大總管,就算他們當年還在風戎的王府中做事的時候,誰敢當著他們的面,說這樣無禮的話?
“臭小子……你死了……”一個老太監渾身抽搐著,猶如發狂的公雞一樣‘咯咯’的叫著:“你死了,你身后的家族,也死了……誅你九族,不,十族……不,瓜蔓抄,和你們有關系的,師長,同門,姻親,拜把子的兄弟……全殺,殺,殺!”
‘嗖’的一聲,很清靈,很輕巧,一縷藍光劃破虛空,‘啪’的一聲,這個嘶聲尖叫的老太監被一顆跳躍而至的滄海神珠打得頭顱碎裂,一縷神魂也沒能逃脫,被打得稀爛。
‘轟’的一聲,一根極粗的光柱沖天而起。
巫鐵還沒能來得及出手收集這老太監的神魂結晶和血脈精華,站在半空中的一名國主右手一揮,一面火焰升騰的大旗凌空一卷,就將這根光柱打得粉碎,老太監的神魂和血脈,都被大旗直接卷走。
數百里方圓的天地元能,驟然濃郁了數倍。
元能化為龐大的靈壓,翻翻滾滾的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開去。老太監修煉的功法極其陰寒,靈壓所過之處,水汽凝固,方圓千里下起了巴掌大小的鵝毛大雪。
漫天雪花飛舞,風苼又驚又喜的跪在地上,朝著巫鐵連連磕了好幾個頭。
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那個被滄海道人一珠子打殺的老太監,在燧都也是出了名的‘太監中的大高手’,若是燧都有個太監戰力排行榜的話,這個老太監起碼能沖進前三十位。
這樣的高手,被一擊打殺。
就連風苼都只是隱約看到了那道藍光的本體,似乎是一顆拳頭大小的靈珠。
風苼心中恍然,然后又是一陣駭然——出手之人,在大道法則的掌握上,甚至超過了他,而法力修為、乃至滄海神珠的威能,更是深不可測。
可是,可是,風苼渾身繃得緊緊的,冒出了無數的雞皮疙瘩。
他的父親,殷王風熵,燧朝的二皇子,以三百六十門大道入道,已經被稱之為燧朝多少年來罕見的絕世天才。而他風苼,以六百六十門大道法則入道,更是駭人聽聞的事情,以至于風熵都將這個消息徹底的隱藏了下來。
整個燧朝,風苼敢說,沒有人在大道法則的感悟和掌握上,超過自己。
那么,巫鐵他們是什么來頭?
死死的咬著牙,牙齦滲出了鮮血也顧不得,風苼嘶聲吼道:“這位大人,無論你是妖魔鬼怪,還是禍國妖孽,只要大人您救了我的弟弟和侄兒,我這條命,就是您的!”
巫鐵的臉抽了抽,狠狠的瞪了風苼一眼。
‘妖魔鬼怪’?
‘禍國妖孽’?
嘿,嘿嘿,巫鐵這次來,還真是來給燧朝找事的。
“諸位,誰贊同,誰反對?”巫鐵笑著,再一次指向了空中站著的四國主、四州主、幾個老太監:“不開口,就當你們同意了,殷王世子,和幾位王子王孫,我可是帶走了。”
紫色面皮的國主高高舉起了右手,他厲聲喝道:“結陣,圍殺……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尤其是,此等邪魔外道,殺!”
數萬禁軍,數十萬州軍齊聲吶喊。
燧朝禁軍,最基層的士卒都是劣神修為,而燧朝的州軍略弱一些,比起邊軍都有所不及,可是他們最基本的士卒,都有命池境高階甚至是命池境巔峰的實力。
大量的胎藏境骨干中堅,充斥燧朝州軍隊伍。
訓練有素的禁軍和州軍,只用了一個呼吸時間,禁軍結成了一座形如游龍的大陣,數十萬州軍則是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結成了四座形如鐵鎖鐵枷的大陣圍了上來。
高空中,十二面蒼青色的大旗放出一道道青色流光,波紋翻滾中,四面八方的天地元能在急速的削弱、稀薄,呼吸間,巫鐵所在的巨艦周邊,天地元能徹底消失。
換成普通修士,在這種環境下作戰,戰力起碼削弱七成。
四位國主沒動,四位州主同時向下飛墜,分別落在了一座州軍組成的軍陣中。
四周鐵血煞氣沖天而起,黑紅色的煞氣中隱隱可見一條條枷鎖縱橫,發出讓人心悸的‘當啷’巨響。
剛剛巫鐵插手,向下碾壓的紫色大手印略微停了一會兒。
此刻四方軍陣齊動,紫色大手繼續向下壓去,而且下降的速度驟然加快了不少。
巫鐵冷笑連連,五行道人從后方船樓上一躍而起,身體一晃就到了風苼等人身邊,他大袖一揮,風苼等人就身不由己的被一道狂風卷起,頃刻間被送到了巫鐵身邊。
五行道人身后五彩神光一晃,漫天都是五彩光芒閃爍,紫面國主打下的紫色大手印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神通被破,法力反噬,更有五彩神光的龐大壓力順勢碾壓,紫面國主身體一晃,紫色的面皮驟然發白。
他踉蹌著向后倒退了數十步,死死的咬著牙,兩個腮幫子腫起來老高。
他用力忍了好一陣子,最終還是沒能控制住,嘴唇一翻,一口血吐了出來。
五行道人微微一笑,朝著紫面國主搖了搖頭:“你,不行,要不,你們四個一起上?”
高空中,禁軍組成的游龍大陣中一聲吶喊,數萬飛刀飛劍飛槍梭鏢等兵器帶著森森寒光,化為一道道百丈長短的光芒,匯聚成一道光之洪流,朝著五行道人瘋狂襲來。
五行道人從白鹿手中贏了九天息壤后,就以九天息壤補全、增強本身根基,加上他之前得到的上古先天靈根,赤陽神山傳承的幾件五行屬性的先天靈寶后,他的根基變得無比強橫,修為、法力都突飛猛進。
面對漫天襲來的兵器……燧朝禁軍裝備極佳,最普通的士卒使用的都是上品級的仙兵。
聲勢浩大的仙兵洪流當頭用來,五行道人狂笑一聲,身后五彩神光一旋、一卷,漫天兵器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僅如此,五彩神光劃過空中站著的數萬禁軍,這些禁軍齊聲驚呼,身上的甲胄、手上的儲物戒指、空間手鐲等物,全都被五彩神光一家伙卷得干干凈凈。
數萬禁軍將士一個個目瞪口呆的、赤身露體的站在半空中。
五行道人性情極其惡劣,或許他就是將巫鐵身上最惡劣的一部分情緒給斬了出去?
巫鐵用大道熔爐搶人裝備時,多少給人家留下一套貼身的衣物……五行道人可不同,他連這些燧朝禁軍的裹腳布都卷得干干凈凈!
數萬燧朝禁軍中,數百名出身豪門貴族的將領呆了呆,他們下意識的,將自己納入體內用精血神魂溫養的靈寶祭了出來。
數百件先天之物祥光繚繞、瑞氣升騰,刀槍劍戟、鐘鼎鏡塔等物各色各樣,紛紛散發出強大的,比之前的軍陣全力一擊更強悍數倍的壓力。
五行道人再次狂笑,他身后五彩神光驟然大盛,比起之前更要強盛了十倍不止。
流光飛旋,數百件靈寶‘嗖嗖嗖’的被卷入其中,頃刻間就和原主人失去了聯系。
數百禁軍將領身體一晃,同時吐出血來,一個個猶如見鬼一般看著五行道人,然后一名地位最高的禁軍統領一聲吶喊,數萬禁軍排著整齊的軍陣,一個個狼狽無比的光著身子向遠處遁逃。
這,沒法打。
兵器全無,甲胄全光,儲存了備用裝備的戒指、手鐲都被強行刮走,隨身的靈寶也沒能幸免。
面對五行道人這蠻不講理的五行神光,這些禁軍除了逃,還能有什么辦法?
有幾個出身極好的禁軍統領,他們身上倒是還有幾件壓箱底的好寶貝……可是面對五彩神光,他們心驚膽戰的,哪里還敢出手?
禁軍軍陣遁逃,幾個老太監嚇得面皮發青,急忙帶著身后隨行的禁軍向遠處退去。
四位國主的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他們同時看向了四方的州軍軍陣,只期盼著這數十萬人組成的大陣,能夠給巫鐵一行人一點顏色看看。
四座大陣翻翻滾滾的碾壓了過來,軍陣中數十萬州軍的氣機緊密的契合在一起,軍陣猶如四座巨型的精密儀器在運轉,聲勢端的嚇人。
陰陽道人慢悠悠的走了出來,不緊不慢的伸出一根手指,朝著四座軍陣分別指了一指。
巫鐵的道行突飛猛進,他的三具三尸分身也是水漲船高。
陰陽道人,不提法力神通,他如今眼力絕對是超凡脫俗。
他一眼看透了四座大陣的虛實,弄清了大陣的底細,手一指,一條條極細的黑白二色糾纏的靈光就疾飛而出,輕輕巧巧的飛進了四座軍陣中。
四座軍陣突然僵直,軍陣內數十萬精銳的州軍戰士只覺整個大陣都變成了自己的敵人,大陣內積蓄的巨力轟然碾壓下來,數十萬州軍將士等于是連同身邊的同袍,逆轉大陣,給了自己狠狠一擊。
數十萬州軍齊齊吐血,然后一個個骨斷筋裂的摔倒在地。
連帶著四名修為最強的州主,他們更是被打得渾身骨骼寸寸碎裂,神魂被碾出重傷,摔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完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還不錯。”陰陽道人很‘謙虛’的朝著天空站著的四位國主點了點頭:“貧道,用了神明境一重天的力量,就破了這四座軍陣……什么時候,貧道只用胎藏境的法力,就能破掉這四座大陣,貧道的陣法造詣,也就算是入了門了。”
四位國主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只是輕輕一指,破掉了四座數十萬人組成的軍陣,你還說自己的陣法造詣沒有入門?
這是哪里跑出來的怪物?
搖搖頭,紫色面皮的國主沉聲道:“閣下修為通天,實在可怕,可怕……但是和我燧朝作對,這是你們這輩子作出的,最蠢的事情。”
遠處鼓號聲驚天動地,碧螺江沿岸,十幾個燧朝州治的軍隊已經趕來。
風苼站在巫鐵身后,不由得慘笑:“這就是,我的親大伯……他,竟是,真的,要把我們趕盡殺絕。”
巫鐵轉過身,輕輕拍了拍風苼的肩膀:“放心,我會幫你,將你親大伯從那皇位上拉下來。”
頓了頓,巫鐵好似沒聽到四周遠遠傳來的戰士怒吼聲還有驚天動地的鼓號聲,他笑著問風苼:“你,聽說過裴鳳么?”
風苼呆了呆,然后搖了搖頭。
巫鐵的臉色,就漸漸的陰沉了下去。
“那,墨竹垸呢?”巫鐵瞇著眼,說出了白素心交待的這個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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